我静了心脉,双腿盘坐在一起,似参佛入了定。 秀儿指着我,“我家小姐怎么了?” 灵芝冷哼,“莫不是见你家那位先生要入项地,她急疯了?” 项地?是的,项地。我曾在项的西海皇城里听李绛对苏幕是这样说的,李绛说:“我要叶清臣死,马上。”苏幕问她开什么价码,李绛说,“大殷运往边境的十万粮草,我知道路线图。” 李绛,苏幕。我霎时起身,“秀儿,准备起身,我要入陕境。” 秀儿与灵芝在一处久了,竟事事都问灵芝的意见,“灵芝姐姐,这......?” 灵芝叹气,“你家小姐要为你家的那位先生孤身犯险,你还不去阻止她?” 秀儿丢开剪刀,站到我身前来,“小姐,您冷静一点,这一回是项和殷的恩怨,您去了也于事无补啊!再说了,如果粮草要不回来更好,正好让费铦顶罪,岂不是一箭双雕,他要倒霉,咱们家的大仇也得报了。” 换做数月之前,我万万想不到这一番话能从秀儿口中说出来,如果说这话的是苏幕,我是一点不奇怪的,苏幕自来就是个冷血的硬汉。从他喂我喝药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身边的两个丫头也成了这个样子,冷漠不堪,天香背叛我,此刻的秀儿说要明哲保身,我已经快要记不起来,那个在荒草园里毅然起身,口中嚷着‘小姐,你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的丫头是哪般模样了。 我挥挥手,对灵芝道:“有劳灵芝姑娘,替我寻个马车,我走镇江,从镇江下汉口,再从汉口入陕西。” 灵芝从水桶里舀了一瓢水,她净了手,又叹气,“去吧,去吧,生是结仇,死是结怨,生死有命,你非要淌进去,谁都拉不住。” “那就有劳灵芝姑娘,越快越好,还有两个时辰,就关城门了。” 我起身进了屋子,收拾了几件衣裳,又将从许家要回来的银票装进我爹留给我的匣子里,如果我还有命回来享用,那我一定要去孤山脚下,梅林边上,买个大宅子,成日里无所事事,养几个小倌儿替我烧饭捶腿,我要慵懒一世,挥霍无边,直到我合眼长眠。 “小姐”,秀儿站在门口,“小姐,......”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我摇摇头,“此去的确是涉险,一个不甚,小命就交代在那里了。”我指着匣子,“你不去也好,若是过个三年五载,我还回不来,说明我就死在外头了。等我死了,你替我寻个好地儿,我喜欢江南烟雨,你就给我葬在有山有水有风有花的漂亮地方,也不枉我们主仆一场,也不枉我还做过你几日的小姐。” “小姐......” 许是听了我的遗言,秀儿要哭出来,我说:“哭什么,你我活到今日,已经是赚到了,否则早在崔府被抄家那日,你我都会与吴姨娘一样,死在那根马桩子上。” 我并非吓唬秀儿,我将匣子搁在桌子上,说:“陆相是好人,你将来要是没地方去,你就求求灵芝,让她收留你,若是你想嫁人,就托灵芝给你说个人家。或者等我去陕西见了陆相,我请他替你脱籍,等你成了良民,也就更好嫁人了......” 苍天可见,我崔蓬蓬此时句句真心话,我感谢秀儿,我感谢这个曾经为我勇敢的丫头,尽管今日的她已经希望安逸,可世间哪个人不渴望安逸呢? 包括我,崔蓬蓬,我应当扪心自问,若不是苏幕与叶少兰这样狭路相逢的局面,我会一头往里面撞吗?大抵不会。 第68章 刚从镇江回来,我又马不停蹄的往镇江码头赶,到江边时,已经下弦月,江上波光粼粼,偶尔晃过几艘晚归的渔船,我要去汉口,已经没有船了。我在马车上坐着,等待天亮,许是太疲惫,我竟在马车上睡着了。 清晨冷冽的阳光刺到我面前来,我眯着眼睛,竟瞧见小桃的脸,她笑嘻嘻的,“崔姑娘,你好呀,咱们又见面了。”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