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过。 又过几日,我同她说《孟子》,君子有终生之忧,无一朝之患。那位小姐眯着眼睛,似是睡着了,我起身用一丛薄荷叶在她鼻尖扫了扫,那位小姐忽的睁开眼睛,她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瞪着我,她说:“先生,学生不爱听孟子,学生是女子,学孟子仁义又有何用?” 她抬头看我的那一瞬间,我于她黑黝黝的眼珠子里瞧见了自己的倒影,我问她:“那你想听甚么?” 我微微笑,她却问我:“不如先生说说,先生从何处来,将来又想做甚么?” 夏日的午后,风儿都轻了,只能闻知了鸣蝉,她既然无心向学,我便放下了书本,我才坐下,她的丫头就捧了一杯茶过来,崔蓬蓬眉眼弯弯的,她说:“天香,给我也来一杯梅子水,冰镇过的。” 她笑得太过灿烂,一个女孩子这样笑,她可能不是喜欢你,仅仅是她又做了甚么让她自己高兴的事情。 我将天香给我杯子递给她,“小姐渴了,不妨先喝这一杯?” 也不知道崔蓬蓬是不是只是看着机灵,她将杯子一掀开,里头爬出一只蜈蚣来,她自己吓得惊叫连连,最后竟双手双脚都爬上了书架。我在下头看着她,谁知她从上面掉下来,我只得伸手接住她。 说实话,她不轻,当然,这也是我头一回这样抱一个女孩子。没有对比,我也不知道她究竟算不算重,但怎么说都好,她绝不轻盈。 她侧脸看我,吞吞吐吐的,似乎是想道歉,但她最终都没有说出口。 当然,我不可能同她计较。她是这相府里独一无二的大小姐,就算她此刻要我活吞了那只蜈蚣,恐怕我也得照办。但是崔蓬蓬没有,她拉着我的衣袖,一脚在地上拼命踩,然后又不敢睁开眼睛。 她胡踩了一气,我看得好笑,便逗她:“小姐在做甚么?” 这位惯爱装淑女的大小姐一直拉着我的衣袖,我弯腰用笔杆子将蜈蚣挑起来,又装进杯子里。 等她的丫头进来,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说:“以后换青瓷”。 看她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我知道,她是怕了。 第78章 余音 我是崔蓬蓬。我爹是崔纲,他曾经是大殷朝的相国大人,而我是这雄浑崔府里唯一的小姐。 我又做了瞎子,甚么都看不见,就连嗅觉,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好了。 一个月之前,龙门薜萝院里生了一场大火,在阁楼上,困着与我青梅竹马的男人。 苏幕武功不低,我原以为没了我做负累,他能从阁楼上跳下来,可是他没有。我在下头喊他的名字,“苏幕,你下来!” 我一直喊:“苏幕,你给我滚下来!” 我扯开嗓子,我知道他一定听见了,可他就是不下来。 叶少兰在我身边站着,我压着火气,问他:“你们把苏幕怎么了?” 白袍的玉面郎君只是轻轻转过脸去,似乎觉得我的问题很愚蠢。我点头,“那好,我自己进去找。” 我也不知道能怎么找,这里别说清水,就连口水井都没有,我瞟到院中的花坛,那里有刚刚翻起的花泥,我抱起一团花泥就往自己身上砸,泥土很臭,或许还带着一点其他腥臊的污糟味儿,我捧起一团黑乎乎又粘手的泥巴就往脸上涂,我知道臭,可我来不及去感受这样的肮脏臭味,就蹿进了阁楼。 落玉在清点苏幕带来的一点点粮草,小桃在牵马,她准备领我回去,叶少兰不愿意理我,他的眼睛依旧红通通的,似在怨恨我那一巴掌来得毫无缘由。他们各怀心事,我带着满身的泥巴冲进了火场。 我其实一点都看不见,火光熏天,里头又有枯木的浓烟,但我知道地形,我来过薜萝院两回,我初次从京城逃出来的时候,苏幕也是带我在这里住下的。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