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人脉,在薛云图被盼儿扶着坐回床边休息时公主重病卧床的消息已经在太监宫女间传遍了。而当太医院院正踏入乘化宫宫门时,除了被拘在天极殿中的宫妃外整个京中稍微有些身份地位的达官贵人之家也都知道了这件事。 听到门外通报之后,本是躺着休息的薛云图半坐了起来,她此时脸色比方才更差了三分,一对长眉也始终紧蹙着。 “许大人,劳烦了。”见着须发皆白一脸忧色赶来的院正,薛云图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笑意,这笑容却因着疼痛而有些难看。她挥手拦下了想要放下床幔的盼儿,又打断了院正拿取红线的动作,“我从幼时便由许大人问诊,自没什么好避讳的。” “老臣遵公主令。”须发全白的许院正手上一顿,听命将红线放回了药箱。许院正颤颤巍巍坐下,将手稳稳搭在了薛云图皓白如雪的手腕上。 老御医一边探看公主脸色,一边细细验着她的脉象,在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便换了只手继续把脉,闭目沉吟。 当许院正再次睁开眼时,他那双因年老而浑浊的眼睛正对上薛云图灿若点星的双眸。 “许大人,我若无甚大事便快快开了药来。父皇那边无人照料,我始终放心不下。”薛云图虚拢着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两声,放在脉枕上的手没有收回。 许院正闻言面色一肃,本就十分凝重的神情更添了十分的担忧:“公主年幼体弱忧思过度,如今愈加操劳以致气血亏损,万要好生休养以防万一。” “放肆!”薛云图一愣,将摊放着的手猛地抽了回来撑床而起。她柳眉倒竖怒视着因为刚才的呵斥跪伏在地的院正,虽是年纪小小却已是气势惊人,“本宫为人子女,如今父皇病重卧床,本宫怎可因这小病小痛弃孝道于不顾!老大人说话还是慎重些——” “公主!” “千岁!” “快!把公主扶上榻去!” 只是她的训斥还未说完,就因为突然起身而眼前一黑栽倒回床上。 在一片晕眩中薛云图隐隐听到许院正焦急的声音与一叠声的吩咐,始终悬着的心神终于放了下来,安心陷入了黑暗。 真是人老成精。也难怪父皇始终重用于他。 那股强撑了半日的气终于泄了去。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江南小镇上的一处客栈中,本是安睡着的傅砚之猛然惊醒。他的额头上满是细密密的冷汗,全是因着方才那场完全记不得因果的噩梦而来。他身上盖着的薄被因着突然做起的动作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声响。 傅砚之深吸了一口气定住心神,用衣袖将冷汗全部抹去,却再无一丝睡意。他拢了拢微微散开的衣襟弯腰将薄被拾了起来,踱步走到窗前。 窗外明月莹莹却放着凄凄惨白。春日的夜里其实还有些寒凉,空气中因着傍晚刚下过的一场小雨而带着泥土湿润的气息。 “也不知公主如何了……”傅砚之借着月光从怀中掏出贴身藏着的荷包,拇指在针脚不平的绣线上轻轻抚摸,轻柔的动作像是爱抚着心上人一般小心翼翼。 如今宫中局势紧张,自己又不得不随太子赶赴江南,独留公主一人在京中独撑大局实在无法放心。唯盼圣上身体有所好转,才能保得公主无忧。 傅砚之面向北方遥望明月,方才因着噩梦而起的惊惧仍藏在心底,让他难以安眠。他叹了口气,心中的憋闷却无法纾解。这口闷气从那日“公主病重”之言吐出时就已积郁在心,让他自十岁之后头一遭起了恐慌之情。 公主的执拗他心中有数,若是真到了那万难情境只怕公主会奋不顾身以身犯险。 只恨他傅韵拾谋略不足,无法为公主排忧解难,只能出那么一个糟糕的主意。所幸南巡之事将成,不出十日便能回京。 “傅兄怎还不睡?” 小院中突然想起的声音打断了傅砚之的沉思,他方收回望月的目光便看见了不远处背光而立看不清神情的卫瑜。 他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面前这个相处一年的同僚,是公主欲杀之而后快的未来驸马。傅砚之面上神情不变,捏着荷包的手却偷偷紧了紧将它藏回了怀中。 傅砚之的视线移向了卫瑜的腰间,虽然因着昏暗的光线什么都看不分明,但他知道那里挂着一个虽不精致却也针脚细密好看的香囊。 “卫兄不也没睡?”傅砚之笑问了一句,走至门边开了门扉,“不若月下小酌一杯?”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