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偏过去一点,看他身上那件黑色高领毛衣,他的冬季私服,似乎都以黑色为主。 “我……我等会再说吧。” 低头,看向自动挡拉杆后面的储物盒,上面有个款式老土的车载充电器,就只是盯着那根充电线,然后就再没任何动作,连头颅摆动也没有一下。 她在想事,集中精神去努力想——和原先设想过的场景不一样,该如何选择正确的时机。 现在? 草率了点,气氛也不太对,不僵,但是沉闷,随时都有冷场的可能。 何况,她又有点脑供血不足。本就笨嘴拙舌,现在又身体抱恙,语言表达和应变,只会笨得变本加厉。 怎么办…… 而此刻,连番主动打开话题的人,屡屡豁开一道口,屡屡被她表现出的态度,再次堵住出路……什么心情都没有,只剩挫败,深深的挫败。 少年心性时,不认命,不肯低头,和自己赌,和身边所有人赌。 那时候觉得,世界都在他脚下,未来必须掌握在他手里。 他想要的,费尽周折,也要去努力争取。包括父母的关爱,包括她。 说是不自量力也好,自恃过高也好,从开第一句口开始,就没怀疑过追不到她。 可其实,他有多偏执,就有多脆弱。 故意在学校成绩差,表现差,也还是不能和他们眼里的事业划等号。后来积极补救,却又无法改变她父母心中早已根深蒂固的偏见。 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大概就是没能一开始就做个大众眼中的好学生,最后落得一个三头尽失的结局。 分手后不久,奶奶查出全身性非霍奇金淋巴肿瘤,转到北京治疗,病情依然无法控制,离世前瘦得只剩皮包骨。 那晚,他蹲在医院楼梯间,手抖得拨号都困难。 什么骄傲什么尊严,统统不要了。被甩就被甩,他乐意被她甩,只要她肯回来。 打了一遍又一遍,全部都是已关机。 他以为被拉入黑名单。 那种全世界都一同崩塌的感觉,换成谁都不会想再去体验第二次。 后来才知道,高考后她举家搬迁,离开成都去了苏州。 初恋。 认识三年,在一起一年零七天,谁还能离不了谁。 他原先也这样以为,可事实却是,根本忘不了,就是想她,知道有个她可能正在某个角落里发呆,世界就有光,脚下有被光照耀的路。 沿路走向她,光依然不变,变的是,看得见、摸不着的成长痕迹。 两个人,都变了。 “和什么有关,你的嗜睡症?”余光里有她低头、纹丝不动的影子,挫败归挫败,自嘲地无声一勾唇,还是选择抛砖引玉。 可引出的却不是玉,而是—— 唐果回神,腰往下弓,又被安全带给弹回去,她蹙眉一咬牙:“……不是,是关于其他的……” 深吸口气,“……什么时候到?我想,上厕所……” 瞬间有种回到昨天的错觉,又是上厕所,又是时间连同地点都不方便。 唐果自己都挺无奈。 她样子不太对,在高速上又不能立刻刹停,莫愁予右手伸出去,重置导航,一心两用着,寻找最近的服务站。 一来二去,脾气难免有点急了,声音转沉:“昨天就说身体不舒服,今天还不打算具体讲明?” 唐果听出他语气里的严厉,手抄在内兜,隔着内胆层,捂着不住犯疼的地方,始终垂着脑袋。 “我,那个来了……” 哪个?莫愁予皱眉,好在反应比语言来得快,没像个白痴一样问出口。 导航里不时传出机械播报的女声,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驾驶室安静得如同下雪的午夜。 唐果闷出一身汗,低着头,偷偷掀眼角瞟他。 她就知道,气氛随时会出现问题,就知道,就知道…… 可是,知道管什么用,嘴巴和思维立即跟上才管用。 她明显两样都跟不上趟。 抵达服务站,唐果推门下车,冷风嗖嗖往领口里钻,她没来得及提高拉链,汗津津的后背就被侵占大片领土,冻得一个激灵。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