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顾垂下螺首,已是大致明白了其中道理,朝着姬泽轻轻福了福身,开口道,“阿顾,谢过九郎。” “好,”太皇太后欣慰而笑,隐住了岁月深刻的眸子里的波动,缓缓开口道,“我已经老啦,如今最大的愿望,便是你们这些子孙和睦相亲相爱,那我便是什么时候去见仁宗皇帝,也没有什么缺憾了!” 这话语意太过于颓丧,皇帝、燕王、十公主便都起身,肃然行礼道,“皇祖母言重了!”便是阿顾也急急劝道,“阿婆你可别胡说,我才刚刚回来,还没有和阿婆聚够呢。我可是要阿婆一直陪着我呢!” 太皇太后吃吃一笑,低下头,目光怜惜的看着小小的外孙女阿顾,伸手抚摸她的额发,柔声笑道,“好,阿婆定会等着看小留儿长大!” …… 一行人伴着太皇太后一会儿,姬泽另有国事,便起身辞了出去;太皇太后年纪也大了,精神便有些不振,只留了阿顾在身边。燕王姬洛和十公主也都告退出来。燕王姬洛站在仙居殿前长阶上,春风吹的殿前大槐树叶子簌簌作响,他觉得有些凉,便拢了拢身上的玄色氅子,沿着宫中大道向北一直行走,一个鹅黄裳子的女童从仙居殿中急急追出来,扬声唤着,“雀奴,雀奴。”声音清甜中带着一抹惶然,姬洛明明听见了,却似充耳不闻,脚下反而越走越快。很快就进了太初宫北部的陶成园。 陶成园乃太初宫禁苑,湖光山色,大周数代帝王耗费了大量银钱在其中修建离馆楼台,秀美精致。阿顾当日入宫便是从太初宫北门入,穿过陶成园到的同心阁。十公主年纪脚力都不如姬洛,追了一阵,不但没有追上,反而越来越远,瞧着前面扬起玄色的背影,不由得凄然,大声道,“阿兄,你真的不要阿鹄了么?” 姬洛身体微微一震,脚下的脚步却是再也跨不出了,钉在了园中的山石旁。 这处山石采自太湖,较之湖州顾家园中的假山,精致绮丽过多。石上用古篆字题着“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八个大字,石下植着一株木兰树。仲春时节,木兰花开的极盛,缀在枝头繁茂,花形硕大,外瓣近托之处是鲜艳的紫红色,越往上,颜色便越来越浅,到了瓣梢,已经变成了雪白色,十分绮丽。 “阿兄,”姬红萼在木兰树下停下,望着面前的姬洛,一双圆眸透着一丝惆怅,“阿鹄命格孤苦,在宫中没有几个记挂我的人,若是连你都不理我了,我可就真的没什么意思了!” 姬洛长袖微微震动,显见得心思动荡,却不肯让姬红萼瞧出自己的心软来,硬梆梆道的,“十妹妹说的可好听,但只怕我对你掏心掏费的,你却根本没有把我当一回事吧?” 姬红萼委屈道,“阿兄如何这样说?” “不然你要我怎么说?”姬洛的神情陡然激动起来,若不是多年的教养压着最后一丝理智,只怕就要跳起来,“我瞧着你在太极宫中过的可怜,这才花了好大功夫求皇祖母带你一同到东都来。结果你怎么待我的?一瞧见六皇姑家的阿顾表姐,就把我丢到一边去了。我费了大心思弄来的绿尾鹦鹉,特特送给你,只为博你欢喜,如今却挂在姓顾的住的廊下,我的一片好意,在你看来,只怕什么都不是吧?” 姬洛神情激动,落在姬红萼眼中,却并不生气,反而是分外感动,一丝甜甜的笑意便泛了上来,梨涡隐现,“阿兄,” 她的声音柔和的像泉水一样,“听着你这么说,我很开心呢!” 木兰花在头顶春风中哗啦啦作响着,如同一场春雪,旖旎静谧。姬红萼漆黑的眸子在木兰花雪一样的白色之下,映衬的如同点墨幽清,“我知道阿兄待我好,这些年,若不是有阿兄明里暗里的帮我,只怕我早就过不下去啦。” “谁说的?”姬洛不乐意听这样的颓丧话,急急驳斥,“你也是大周公主,金枝玉叶,在这宫中哪个宫人敢不敬你?” “你不用安慰我。”姬红萼打断他,小小的脸蛋上竟然浮现了一抹和年纪完全不相符合的凄悯之意,“在宫中,一个不受宠的公主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大家都是知道的。父皇在世的时候盛宠贵妃,却还是有了咱们两个皇子公主,贵妃自然是不会喜欢我们,父皇看着贵妃的脸色,对咱们也冷淡的紧。因着同病相怜的缘故,我们一直处的很好。我知道阿兄对我好,我也一直想好好报答阿兄。可阿兄毕竟是个男孩,你有自己的志向,总不可能一直待在后宫里守着,时时刻刻的帮衬我这个妹子。所以我若要想好好的在这宫中待下去,总要想些自己的法子。” 姬洛冷笑,“哦?你想的法子,便是效法皇兄结好六皇姑母女?” 他说的是一段典故。 姬泽如今虽然是大周天子,但幼时在宫中日子很不好过。姚皇后当年在宫中并不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