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侯夫人与四皇子妃便下去了,大长公主以目示意,谢莫如过去坐在南安侯夫人先时坐的太师椅中,谢莫如望着大长公主,没有开口。实在是,她与大长公主无甚交情,开口也不过是说些“保重身体”的寒暄废话。谢莫如相信,大长公主请她过来,不是要说这些话的。 大长公主看谢莫如坐下,便移开了眼睛,转头盯着头顶的暗纹锦帐,轻声道,“我这一辈子,荣华富贵不缺,且能善始善终,也是一桩福气。” 谢莫如没有什么回应,宁荣大长公主似乎也不需要任何回应,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呓语着,“我能善始善终,是因为我自始至终两手空空,人供我,如供一面牌坊。我的母亲能善终善终,是因为她终生不曾放开手里的权柄,人惧她,如惧天地神明……我是真讨厌辅圣姐姐,她活着时,我鲜少痛快过,她死了,我更不痛快……我其实也对不住她,哎,你比她更讨厌……只是,谁叫你们有命呢……你们哪,终有一日要权握天下的……当年,母亲临终前,有一道密旨给了辅圣姐姐,后来至她过世,陛下命人搜查她的府邸,一直未见这道密旨。这许多年过去,陛下统治固若金汤,什么密旨也不会对陛下有任何影响……若闽王兵败江南,此事自不消提……倘闽王平定江南,其势已成……陛下不会亏待他的儿子,但,闽王妃不一定就是太子妃……这件事,早晚会有人重提……你心下有个数……”宁荣大长公主断断续续的说完,额间已是一层薄汗。 谢莫如眉尖微蹙,如宁荣大长公主所言,这道密旨于穆元帝而言意义不大,穆元帝登基多年,便是有密旨,只要穆元帝一声“矫诏”,估计朝廷连屁都不会放一声。依穆元帝如今威望,如何会将一道过气的密旨放在眼里。不过,谢莫如还是道,“殿下的心意,我领了。” 宁荣大长公主道,“北昌侯与陕甘李总督……当年,搜查过辅圣府……” 谢莫如颌首。 把想说的说完,宁荣大长公主转动眼睛再看谢莫如一眼,那一眼,说不上什么情义,又带着深深的疲倦,宁荣大长公主道,“别走了前人老路,去吧。” 谢莫如告辞。 宁荣大长公主给家里留下的遗言是,好好守满三十六个月的孝期。 时人父母丧,三年孝,一般都是二十七个月,宁荣大长公主独要求子女守满三年孝,不能不说是宁荣大长公主想让家人避开时局的忧心了。 对于宁荣大长公主身后事,皇室给了大长公主应有的礼遇,谢莫如也送了奠仪,过去祭拜了一回,回府时,谢莫如不禁暗道,果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饶是宁荣大长公主,这一死,竟也有几分可爱了。 谢王妃感慨一回宁荣大长公主的死,殊不知,五皇子现下也在生死关头了。 冯飞羽都对五皇子感到深深的敬佩了,这位五皇子,闽王殿下,虽然对指挥军事一窍不通,手下也很一般,但闽王一行人在逃命过程中表现出的韧性与不屈让冯飞羽都觉着,哪怕身为敌手,这仍是可敬的敌手。 因为对手可敬,冯飞羽望向闽王身边衣甲破碎,血污满身的残兵,很真挚的又劝了一回降,冯飞羽道,“殿下,如非不得以,我不愿意伤害闽王殿下的性命。事实上,我国陛下也是想请闽王殿下过去做客,为日后两国和谈做些准备。殿下千金之躯,大好男儿,妻贤子孝,身份端贵,何必因一时颜面,便要生死相见。只要殿下肯降,殿下身畔护卫,皆得保全。就是殿下,倘能促进两国和平,亦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大功一件,将来史笔昭昭,少不得殿下一桩美名。” 闽王望向冯飞羽,沉声道,“靖江原是我朝藩属,何来两国之说?冯元帅谙熟兵马,亦司巧言游说之道,只是,天地可欺,良知难欺。本王身为当朝皇子,一品藩王,焉能因惧死贪生便不顾廉耻,因元帅美言便降于逆贼。本王还是那句话,冯元帅人品本领,屈就逆贼,委实可惜。但今日,本王死于元帅之手,亦不算辱没本王!” 冯飞羽叹道,“殿下可有什么交待,本帅可替殿下转达。” 闽王还真有遗言,他道,“本王文才武功平平,无可显耀之处。好在,本王此生,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