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呆子,可办起正事来绝对不会犯糊涂,而且他聪明又正直,是个非常能干的臣子,这一点夜怀央非常清楚。可她就是没弄明白,楚桑淮为什么会派这样一个人来监视楚惊澜,而楚惊澜也真就放心把生死攸关之事交给他去做,是不是中间有什么事情她不知道? 思及此,她手中的笔不自觉地停下了,那张薄薄的信笺被晚风掀了掀,墨迹很快就干透了,她也懒得再添字,索性卷起来塞进了深褐色的竹筒里。 “月牙,把这个绑在信鸽上,一会儿就寄走吧。” 月牙一边封盖绑绳一边问道:“小姐,皇后娘娘让您监视王爷,您还真准备老老实实地向她汇报情况啊?” 夜怀央微微拢起眉头,显出几丝无奈和厌恶,“如今一切未定,当然要先稳住她,你没身在局中自然不晓得其中厉害……放心吧,我下笔自有分寸。” “说的倒也是,您在这种事上素来稳重,是奴婢多虑了,奴婢这就去把信寄了,您快些歇息吧,刚才不是还不舒服么?” 夜怀央摆了摆手让她出去了,自己却靠在椅背上没动。 不知道他们两个谈完没有? 长夜漫漫,更鼓已过三响,四周院落一片寂然,而书房里还亮着朦胧的光,裴元舒披霜戴雪地赶回来,匆匆喝了口热茶便开始向楚惊澜汇报情况。 “王爷,一切如您所料,常欣并非因为野心才投靠岐阳王,而是对朝廷待她的不公耿耿于怀,当微臣拿出那封嘉奖信时她就动摇了,所以后来微臣稍加逼问她便全部坦白了。” 楚惊澜听后示意他坐下,接着手又放回了茶盖上,慢条斯理地旋了一圈又一圈,随后才徐徐出声:“本王知道裴卿是有情有义之人,让你在故人面前演这一出戏确实难为你了,但你没有让本王失望。” 裴元舒垂下眼,嗓音苦涩却饱含坚定:“微臣与她纵有故人之谊,却无法容她误国。” 楚惊澜眸中划过一丝激赏之色,合紧了茶盏说:“继续。” “后来微臣向她献计,说只要消灭了岐阳王就能够帮她遮掩过错,还能赢得皇上和朝廷的赞赏,她有心悔过,立刻就采纳了微臣的建议,随后让人运来大批铁矿,以铸造兵器之名顺利进入了靖州,岐阳王并未对她设防,眼下两千人马已经快到锦关城了。” “很好。”楚惊澜扭头唤来唐擎风,旋风般下达了命令,“夜里带二十个人去城外的铸造坊,务必闹出动静让邓天贯知道。” “属下遵命!” 这下裴元舒倒看不懂了,他原以为楚惊澜只是单纯想要他策反常欣,然后借力打力,让他们斗个两败俱伤再想办法拿下,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他这般故意暴露底细,分明是想引诱敌人朝他动手,难不成…… 裴元舒脑子里蓦然闪过一道光,旋即脱口而出:“王爷,您想在这里除掉岐阳王?” 楚惊澜淡然凝视着他,虽未说话,凌厉而锋锐的眼神已说明了一切。 果真是这样!他早就该想到的!楚惊澜压根就没准备跟邓天贯耗时耗力地打硬仗,他是想釜底抽薪,直接在这锦关城里取了邓天贯的性命! 可这是人家的老巢啊!一个不小心他们就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啊! 裴元舒觉得自己快疯了,炉子里头噼啪乱跳的火苗像是溅到了脸上,灼得他不停冒汗,好在思绪并没有乱,他抬袖自额前抹了一把,冷静地分析道:“靖州总共有三万兵力,锦关城占八千,虽然常欣只带了两千人,可都是精兵,或有取胜之机。” 楚惊澜缓缓笑了,昏黄的火光映在他脸上竟显得幽深莫名。 “不需要。” 裴元舒愣了愣,半天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不需要?您不是准备……” “那两千人只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就凭常欣那点能耐要跟邓天贯对阵还差得远,恐怕不出半天就会全军覆没。” 听完这话,裴元舒的脸色止不住微微泛白。 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领着常欣赴的是一场死局,却没想到她会被当做这样一枚毫无价值的棋子,连利用的价值都微乎其微,比他想象中更为难堪。 “那……我们要如何解决邓天贯?” 楚惊澜从身边的棋盘上拈来数颗玉子置于两人之间,黑的绕成一圈,白的孤立其中,尚余一颗轻轻把玩于修长的指间,尔后抬眸看向裴元舒道:“你觉得若要应付此局,黑子会出动多少?” 裴元舒沉吟片刻,轻声道:“既有围困之势,半颗足矣。” 楚惊澜勾唇而笑,灿亮火光尽数敛于幽湖般深邃的面容之中,略一扬手,剩下的那颗白子便飞到了危局之中,恰恰将围城打出一个缺口。 “那本王手里的就足够对付他了。” 裴元舒眉目间掠过几丝了然,转瞬又陷入了更深的混沌之中。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