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走到她身后,恭敬唤了一声:“阿姐。”是临光侯吕媭。 吕后转头看她一眼,两人年岁相差甚多,面容却相似,俱是眉眼间透出凛冽的英气。 “你来了。”她道,声音淡淡的。 随侍的人都已退了下去,临光侯无所顾忌地道:“阿姐,你应当一眼就看出来的,那是戚姬的女儿,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吕后却笑了:“为什么要杀她?你不觉得留着这个小姑娘,更有意思吗?” “可是——你明明那样恨她!”恨到用这世上最为残的刑罚加诸她身,为什么还能够容忍一个长得跟她这么像的人活在这世上,甚至还要封她为翁主? 吕后重又将视线投向那巍巍宫阙,是啊,她恨戚姬,然而恨的也只是那个夺走她夫君的宠爱,甚至还要夺走她手中权利的敌人。 可是等到她登上这至尊之位,看着万方四海在她脚下臣服跪拜,一个庞大的帝国在她的统治下蒸蒸日上,那些过往的爱恨,就像是云烟一样,风一吹就都散了。 她是至尊,是这个帝国的主宰,任何人的生死都不过在她一念之间。对于阿练那样的小姑娘,她就像是看待一个再弱小不过的蝼蚁,她可以让她死,但现在她更想让她活。 吕后无疑是深沉的,多年的政治生涯令她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不独是亲生女儿,就连是被她视为左右手的临光侯也看不穿她内心所想。 “阿姐,女子生得太美,终究是个祸害。”吕媭忍不住提醒她。 “哦?”吕后闻言却笑了,“你是说朕的小翁主吗?” 吕媭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她指的不只是那个小姑娘,更是戚姬,然而忽听吕后又道:“刘章应该也知道此事了吧?” 临光侯很快反应过来,答道:“是,消息传得很快,刘章本来就在宫里,听说册封仪式刚刚完成他就知道了。” 吕后轻轻点头,没再说话。 …… 阿练仍然跟在大长公主后面,没有乘坐步辇,未央宫的侍女将她们送到内宫的拱门下就回转了。两个人心下俱是忐忑,大长公主尤其如此。 她往前走了两步就忍不住回头,问阿练道:“你可是有事瞒着我?” “不敢,”阿练恭敬答道,“我之来历,俱已向殿下如实告知,并无一丝一毫的隐瞒。” 大长公主见她神色坦然,不似作伪,心下稍安,想道,或许真的只是她合了母后的眼缘。 她脸色轻松了些,提醒阿练道:“往后不必再叫我殿下。” 阿练看她一眼,顿时明白了大长公主的意思,不由得脸有些红,但还是忍下了那份不习惯,应道:“是,母亲。” 两人继续往前走,还没出宫城,就见一身铠甲的朱虚侯迎面而来,在身前站定了,向大长公主行了一礼,而后定定地看着阿练。 大长公主看他们一眼,转头向阿练道:“我在前面等你。” 阿练应是。 侍女也跟在大长公主后面走远了,一时间这里就只剩下了阿练跟朱虚侯两个人。 刘章看见她穿着繁复厚重的礼服,是翁主的仪制,华贵又庄重,知道她已是受了册封,按在腰间佩剑上的手不由得微微收紧。 两个人沉默对视着,时间像是停止了流动。 阿练心里仿佛有预感似的,能猜到他想要说些什么。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