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要是有外人它肯定会醒的。所以白白安心地继续沉潜修行。 它快要化形了,至多两週。就跟修行是本能一样。每个阶段到了一个程度,甚么时候会遭遇雷劫自然地就会浮现在心底,越是接近这样的预感越强烈。 雷劫到底是依照哪种标准去判断的,它其实不大明白。倘若是依照丹液的容量,那么每隻妖所结出来的妖丹凝实度应该都差不多。然而事实上就是会有差,底子不好的结出来妖丹不仅不凝实,还脆弱。这样的妖,要更进一步也会因此受限。 可玄裔不同,它是纯血猫妖、修练天才,最重要的是,它一心扑在修练上,学会了运转气息之后,它没有一天停摆,它对自己要化形一直有着足够的信心。然而入世这几年,却是在回答关尚音的问题时,让它有些认清到自己内里脆弱的地方。 它们家族歷史悠久,除了修行,千百年累积下来,家族里的各式典籍藏量丰富,即便没有化人,漫长的岁月里,藉由长辈、前辈口传身教,它们也在入世前就学会了各式的知识,甚至认识了字,能自己趴在书上读书。 即便,它深知关尚音与姚乐的心胸宽大,且包容性强,它依旧不敢直接吐露真相。它依旧在偽装的马甲有些掉漆时,想要躲起来,躲到不会被伤害的地方。它认识到自己依旧,对人类信心不足。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千百年来,它的族人们有多少人用血泪甚至生命凝结出来的教训,简直是刻在它的骨子里烙印。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它必须警惕,它以恶意揣度别人。 可其实,它是很想相信自己能被接受的。毕竟自从跟关尚音回家,他就一直用不可思议的包容心来对它。包容它过度聪明、包容它没有发情期、包容它像隻猫却又不像隻猫,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然后,他们遇到了姚乐,另一个温柔的人。 他的温柔照顾,给了他们家的感觉。这些日子里,它觉得自己真的有个家,虽然是两个爸爸,但它过得很安心,很温暖,它希望自己能继续这般安稳的日子。 然而,它不是凡猫,它要化形了,将有人身。这个秘密现在还可以隐瞒,但直到它化形之后,它是猫妖的身份,总有被揭开的时候。到时,它还能待在这里吗?它不知道,它想对他们有信心,但在那天到来前,它依旧不知道。 即将到来的雷劫,彷彿是股推力在后头,不停地推着它前进,不能,也不该止步不前。这是它的课题,从生而为猫妖就要面对的原罪。 恍惚间,它彷彿穿越了时空回到了过去,蹲坐在它们身前的是一隻身体残破,瞎掉一眼、鼻翼破损、腿瘸的黑白双色猫,它苍老而疲倦的描述自己的经歷。描述如何被疼爱,如何被发现,又如何,被伤害。它妖丹破损,逃回了山里,修为逐渐退化,逐渐地变为一隻凡猫。它下山时,那隻猫的阳寿已到尽头。 可如今,彷彿在耳畔说话般,它听见它反覆用沙哑微弱嗓音,呢喃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非我族类,其心可诛......』 玄裔不知道怎么关掉那些声音,它在梦境里反覆的煎熬、挣扎,甚至嗷叫。然后,它感觉到自己被抱了起来,那人揉了揉它的耳朵,在它耳畔说话,再然后,它感觉月华的输入量小了,它被抱离了生门。本应该挣扎的,可那人的怀抱温暖,它感觉被抱到被窝里,有另一个人的气息,它觉得安心,它顺从的找了一个好睡的姿势。 影响它修行的声音逐渐远去,它安稳了,恍惚地,回想起刚才在耳畔说的那些话:「没事了,乖。没事。」 玄裔一夜好眠。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