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前来陈府做客不是什么稀罕的事,那铺张奢侈的排场见多,也就没什么感受。 下人们轻车熟路的接待,府内常备公主爱喝的六安茶。 一杯热茶外加一碗苦药,放在檀木托盘上端进了温暖的主屋。 这杯茶自然是给凌烟公主的,至于这药是服侍陈夫人用下。 陈夫人身着一身中衣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眼角眉梢的那么寡淡就像是云雾,仿佛看破了人世间的种种,挣脱了风筝的线,这个是自由还是堕落。 凌烟公主每次见她,都想用力的握住她的手,将人留下:“怎么又病了?” 陈夫人昨夜出去游玩,虽然及早的返回家中,还是咳嗽不止,晨间起不来床,饭都没吃,就要服用一大碗的苦药。 她已经习惯了,面色不改的饮下,用帕子擦拭着嘴角:“三天两头的生病,哪天不病我都要觉得奇怪。” 凌烟公主从自己的香囊里拿出了桂花糖,递到了陈夫人的唇边。 陈夫人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吃了这么多苦,怎么就不喜欢吃糖?”凌烟公主将糖含在嘴里,甜腻腻的味道,沁人心脾。 这都是她特意让人做的糖,少了劣质糖刺舌头的口感,尝过的人都说很好吃,偏偏陈非就是不喜欢。 下人们端着空碗下去,重新把房间还给了亲密的二人。 凌烟公主被甜的厉害,又喝了一口茶,六安茶苦涩,上一秒还甜腻,下一秒就苦的眉间紧皱。 又好像是起起伏伏的人生,最愉快的人生抵达到巅峰,接下来就是下坡路,一路走向苦楚的低谷。 “你有心事?”陈夫人轻声问道。 “陈平之昨日回来没和你说什么吗?” 陈夫人道:“他昨日回来就睡在了书房,今早就出了门,我们没见过。” 凌烟公主问:“你昨个去了上元灯会,还把面具送给了霍家那个姑娘?” 陈夫人有些疑惑:“对,你怎么知道。” 凌烟公主将自己所见所闻说了一番,“你别听陈平之狡辩,我觉得他就是有纳妾的心思。” 陈夫人笑出声来,平淡的五官显得生动,低眉的时候更透着一股温柔:“这不是好事吗?他都二十六了,至今无子嗣,我怕是不能生……” 凌烟公主将脏水泼到了陈平之身上:“你胡说些什么,太医都说了,仔细调养你的身体没问题。要是真有人不能生,说不定是他呢?你一向是贤惠的,也从来没有控制过他的私生活。他成天在勾栏之地流连,平白叫你招了多少笑话。” 陈夫人:“虽说外头也有一些知己相好,但总归没名没分,无法延续血脉。我一直劝他纳妾,他从来不肯,眼下想纳妾是好事,早点儿有个孩子,府里也不这么寂寞。” 凌烟公主的神色黯然下去:“纳妾就纳妾,省得你鬼门关走一遭,可外头买回来家事清白的农女还不行吗?真要是让那霍家的大小姐进府,岂不是要翻个天。” “你就是因为是我的事儿,一时心急。那霍家大小姐据说是阎大将军发妻之女,也算是个嫡女,怎么会委身与人做妾?”陈夫人安抚道。 凌烟公主有着说不出的不安:“那你为什么要赠她面具?” 陈夫人解释:“难得见平之对谁感兴趣,自然要瞧一瞧。” 凌烟公主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但既然对方都这么解释,就只能先认着。 陈夫人的脸上流露出了疲倦的神色,躺回了床上,凌烟公主就陪着坐着,两人这般消磨半日时光。 陈非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年幼时候。公主挑选玩伴,她父亲当时是丞相,毫无疑问被挑进了宫中,两个小姑娘就这样遇见了。 虽说是唯一的公主,但其生母身份卑微,凌烟是养在皇后娘娘跟前的,到底不是生母,那些宫女嬷嬷背后胡言乱语,让小公主从小就有了寄人篱下的感觉。 而陈非当时的处境也不好,王导虎视眈眈盯着丞相的位置,一直想要将她父亲踢开。 两相角力,父亲就落了下风,她在家时看母亲愁眉不展,看父亲唉声叹气,进了宫更知道小心翼翼,千万不要给父母添麻烦。 凌烟和陈非的相遇,是在时代格局改变的时候。在那短暂的几年里充满了动荡,两个小孩子紧紧握着彼此的手,从对方身上吸取的力量,在这漫漫长夜无尽深宫当中,靠着拥抱获得一点点暖。 王导很快就坐上了丞相的位置,作为输家,陈父被流放,全家都跟着遭了罪。 凌烟公主跪在两仪殿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