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苏长越已经考虑过,回道:“大约五、六月之间。” 会试放榜快,月初考试,月末即可放榜,若不中,只好打道回府,那不消提,安心返乡去准备婚事罢了;若中了,则需再等差不多半个月,到三月中旬的时候参加殿试,排定最终的一二三甲。 之后会有一段假期,这假期其实就是等候选官的日子,一科三百名,不可能一下全部都给安排了,考庶吉士的,入六部的,外放的,纷纷乱乱得有一段时间才能定下,要成婚最好就乘着这时候了,即所谓司宜春“大小连登科”的梦想。 司宜春扼腕:“还真撞了,只好到时候看具体日子了。我爹的意思,是我要不中,就利索滚回去成亲,要是中了,就由我岳家直接送嫁到京里来,这具体哪天,现在也还说不准。” 这么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渐渐离龙门近了,能看清龙门旁站立着的军士及搜检人等了,司宜春幸灾乐祸地“嘿”了一声:“今年好,可看不见那些大爷了,去年他们在考场晃来晃去,那衣裳耀人眼,晃得我都发挥不好了。” 今年门口守着的是自京卫里抽调出来的人马,穿着制式的红盔黑甲,夜色里,只头顶上的盔帽显眼些。 梁开宇低声道:“贼头子遭了秧,底下那些小喽啰还不夹起尾巴做人,能少露面,就少露面了。” 他说的是年初的事。 翻过了新年,新皇新建了年号为征和,之后颁布的第一道旨意就是拿下了当初护送他进京的原锦衣卫指挥使,与此同时被裁撤的还有一批下属同知佥事等。 这不奇怪,三朝老臣不鲜见,活得长久不犯大错就行,能侍两代帝王的鹰犬头目则都算十分难得了。 这等天子手中刀,基本都是一代一换的消耗品,新皇一登基,基本都要换成自己的身边人,用着才顺手放心,至于旧人,就看运气了:没得罪过新皇的,民怨不大的,百官不太讨厌的,那凑合还能得个隐退的结局——这结局一般都达不成,不得罪新皇容易,不惹民怨也能努力一把,但第三条就无论如何也办不到了。 锦衣卫掌侦缉百官事,从诞生初始就是站在百官的对立面,尤其是文官,这两阵营在大面上必然是对立的,连依附于万阁老那一边的势力都不例外,皇帝一旦流露出要收拾锦衣卫的意思,那文官们堪称喜大普奔,争着抢着要把昔日手里压着的黑材料扔出来,不把落马的锦衣卫们证死不罢休。 半月前锦衣卫一帮高层被拿下关押进了刑部,刑部是中枢法司,本来不直接接受状子,为此专开了衙门外堂,言明接受针对锦衣卫的诉状,来自民间的也收,结果直收到现在还没收完,不断有新知道的百姓赶去送状子,负责的刑部官员直收到手软。 虽然这桩案件至今还未审理完毕,但就目前这个态势,关进去的那批是完蛋定了,后面说不准还要牵连多少。 作为文官预备役的举子们来说,对此自然都乐见,当下嗡嗡一片又议论起此事来,只是锦衣卫余威仍在,众人的声音都下意识压得极小。 直到眼见着快轮到搜身了,方消停安静下来。 同去年一般的程序,搜完进场,拱手作别,各自为自己的前程努力奋进去了。 ** 会考考三场,一场三天,并不是一直关在贡院里,中途有分场次,前一天入场,后一天出场。 到第三场考完,龙门缓缓开启,这一回出来的考生一般比先都要奔放些。 “哈哈哈,哥哥终于解脱了!” 司宜春一出来就仰天长笑,网巾歪斜,发髻散乱,看上去很有疯韵。 不过这回周围没有人嘲笑他,反而都露出心有戚戚然的表情来——暂不想结果,这接连九天的煎熬总算是结束了,心理上一直绷着的那根弦也可以松开了。 梁开宇也没吐槽他,只是扶了把自己的后腰,催他:“走了,快回去了,我要先闷头睡个一天一夜再说。” “好好好,我也要睡——哎,小苏,你怎么不走?” 苏长越迟疑片刻,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先去一下别处。” 梁开宇见他似有难言之隐,便不细问,拉着司宜春要走,怎奈司宜春混熟后却更是个人来疯,硬不走追着要逼问,苏长越让闹得没法,只好吐露了实话:“我想去刑部看一看。” “那就同去嘛,刑部离你家虽有一段距离,但也不算十分绕路。” 司宜春说着,当先就迈了步,“你想去瞧瞧锦衣卫那帮人现在审没审出结果吧?我也好奇着呢,我们一道去,路上要见着没去过的新鲜馆子还可以进去尝尝,吃饱了再回去倒头睡更惬意。” 梁开宇虽不说话,但随即就跟了上去,也是要一道陪同的意思,眼看两人盛意拳拳,苏长越不好推拒,只好从善如流地一道前去了。 刑部在西城区,正与贡院的朝向相反,靠脚走走到天黑也未必能走到,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