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小雀平安,一片冷汗从他脊背上渗出,浑身的伤如余震般翻腾,他又痛,又疲惫,绷紧的肌肉一旦放松,就被酸胀取代,他不由自主躬下腰,半咬着唇,喉中发出短促的痛哼。 有力的手隔着羊绒毯抚摸他的后背,每一下,好似都带走了一分痛苦。 他放任自己靠近柏先生,贪婪地深吸那带着烟草与硝烟的冷冽气息,情不自禁地低喃:“柏先生,我痛。” 抚于后背的手略微一顿。 他本能地轻颤,并非因为害怕,亦非因为有怨,单是因为终于再一次靠在柏先生怀中。 一年半以前在l国金融港,柏先生决然离去,他将痛楚、脆弱、独木难支通通掩藏在冷峻的面皮与利落的西装下,活得冷静又冷情。如今柏先生回来了,他赤丨身丨裸丨体依偎在柏先生怀里,像是经历寒冬的嫩芽终于活了过来。 “睡一觉。”柏云孤嗓音低醇,像甘美的酒。 他顷刻间就醉了,乖顺地点头,身躯一软,轻轻靠了过去。 睡意将疼痛变钝,唯有背上的抚摸是清晰的。他眼皮耷下,又撑开,然后再次耷下,不多时,就当真睡了过去。 正面搂着一个体格精悍的成年人,这绝不是件轻松的事。 柏云孤眉间轻拧,虚目看向霞光普照的窗外,缓慢地叹了口气。 郊外的幽静别墅,暂时成了“孤鹰”众人的落脚处。 秦轩文从昏睡中醒来,各处软组织挫伤隐隐作痛,头沉甸甸的,莫名感到有地方不对劲。 但直到泡在浴池里,才想起哪里不对劲。 腹部的伤疤在一池清水中呈暗红色,长长的一条,竟是那样醒目! 他盯着伤疤,瞳孔压紧,一时动弹不得。 犹记得在直升机上,身上湿透的衣物全部被除去,仅仅裹着一条羊绒毯。 那么近的距离,柏先生都看到了吗? 一定看到了吧? 他的手指在水中绷直,又蜷缩,机械地靠近伤疤,以指腹感受着伤疤的凸丨起。心脏忽然猛烈地跳动起来,狠狠撞击胸膛,溅起凌乱的钝响。 他眼神一下子就乱了,不知所措地四下漂移,双手捂住腹部,像只将头埋进沙土的鸵鸟,欲遮住那道根本遮不住的伤疤。 温热的水从浴池涌向地面,像是被他狂跳的心脏泵出。 许久,他嚯地站了起来,水流勾勒着他的身体,如给他打了一层柔光。 那伤疤并不狰狞,像一封陈年家书上,烙印着的如泪红腊。 别墅建在山脚,整片山都是单於蜚的领地,因此不用担心被无关者误闯。 他忐忑不安地将自己收拾好,穿的是西装,手腕上仍旧戴着佛珠。 镜子里的男人无疑光彩夺目,眉眼虽冷寒,却隐隐透着几分风情。 明氏集团那些八卦的同事正是以这玄乎的“风情”,来区分他与单於蜚的冷。 他们说,单先生冷得不给人丝毫遐想空间,秦助理却冷而不坚,勾人得很。 他不懂什么是风情与勾人,也不在意,不稀罕。 他的一切,从始至终,一直都由柏先生拿捏。 大雪停歇,皎城去年冬天没下雪,据说前些年也没怎么下雪,今年将好几年的份都下完了,简直是下够了本。 小雀的笑声像风铃,随风一摇,轻易拨动着他的神经,牵引着他向厅堂疾步行去。 门外是白茫茫的冬日,温柔的阳光落在雪地上,竟有些刺眼。 循声望去,雪地上有个矮小的红点——小雀一身红,连帽子都是和羽绒服相似的红。 他心尖一软,眼中的忧虑倏地淡去。 “叔叔!”小雀挥着小手,喊声极甜。 他怔然,视线抬起,上扬的唇角僵住。 周围没有风,他裹在西装里的躯体却像染了寒霜。 目之所极,是握着雪球的柏先生。 小雀欢天喜地地奔跑,跑得太急,雪又太厚,中途被绊了一跤,“噗”一声摔倒在地。 柏先生快步走过去,弯腰准备扶,小雀却自己站了起来,拍拍腿上身上的雪,手臂一展,抱住了柏先生的腿。 他像是在看一幕不真实的戏剧,未名的情愫凝聚在眼中,视线在呼出的热气里变得模糊。 他揉了揉眼,再看,柏先生已经单手将小雀抱了起来。 黑色大衣长及小腿,脖子上随意地搭着一条深灰色围巾,柏先生一手抱着小雀,一手托着雪球,不知正与小雀说什么。 小雀双手前伸,似乎想去抓雪球。但每一次都抓不到。 因为柏先生总是在那双小手即将抓到的时候一撤,将雪球拿远。 小雀不生气,不气馁,哼哼笑两声,又孜孜不倦地抓,就像当初才八个月大时,锲而不舍地抓柏先生手腕上的佛珠。 柏先生,居然正在与小雀玩闹! 他泛起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