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背完一段文章,明惠帝懒懒靠在雕龙罗汉床上,一手抚额,星眸从三皇子那儿移到了四皇子萧煊身上,“老四,你《孟子》学到哪了?” 四皇子翻年就九岁了,但他目前与兄长三皇子一样,都在读《孟子》,终于轮到自己表现了,四皇子看眼旁边低着脑袋的兄长,眼里飞快掠过一道自以为无人知晓的得意,然后挺起胸膛,声音朗朗地背诵起来,背的正是三皇子刚刚那一段。 三皇子听弟弟背得这么流利,脑袋垂得更低了,双手悄悄攥着袖口,眼里无嫉妒,只有自卑。 他要是跟四弟一样聪明该多好,那样母后就不会常常对着他叹气了,父皇也不会失望皱眉。父皇、母后都没有骂过他,可三皇子知道,他笨,除非刚出生的五弟长大了比他还笨,那他就是兄弟里面最笨的…… 一个黯然神伤,一个自鸣得意,明惠帝看似闭着眼睛,其实把两个儿子的表现都收到了眼里。老三愚笨,但本性醇厚,明惠帝指望不上,内心里却很怜惜这个傻儿子,资质乃天生,儿子天生笨,他强求不来,只是老四…… 明惠帝喜欢聪明的儿子,但傲然自负、不敬兄长,这是品行问题,若不能改,亦难堪大任。 正想训诫四皇子两句,郭邕弯着腰转了过来,“皇上,陆三夫人到了。” 三皇子好奇地扭头往外看,四皇子脑袋也动了下,但看看前面的父皇,忍住了。 明惠帝默默叹了口气,该像孩子的没有孩子的单纯,该长大懂事的,却还是孩子脾气。 “请进来吧。”明惠帝坐正了,睁开眼睛,黑眸深邃明亮,如神龙睡醒,身上再无之前对儿子们表现出来的慵懒气息。瞧见萧氏领着三个漂亮孩子进来,明惠帝唇角上扬,他对皇子们期望多,考究地自然多,但亲戚家的孩子,明惠帝便是单纯的喜欢了。 “臣妇参见皇上。”萧氏在雕龙罗汉床七步外站定,屈膝行礼。身后陆明玉领着两个弟弟一起跪下,朝明惠帝磕头,“阿暖(恒哥儿、年哥儿)给皇舅舅请安了,愿皇舅舅龙体安康,千秋万岁。” 当姐姐的声音甜濡,弟弟们童音清脆,合在一起,悦耳动听。 明惠帝朗声大笑,示意四人起来,先朝年哥儿招手,“年哥儿过来,让皇舅舅抱抱,你姐姐哥哥皇舅舅都抱过了,年哥儿的也不能落下。” 年哥儿头回进宫,紧张地看向母亲。 萧氏柔声鼓励儿子,“年哥儿快去,你要是讨皇舅舅喜欢了,皇舅舅会赏你好东西。” 年哥儿再看看罗汉床上端坐的黄袍男人,半信半疑地往前走去。 男娃酷似其父,秀气清俊,明惠帝很是喜欢,亲昵地将年哥儿抱到腿上,低头笑问:“年哥儿几岁了?” 年哥儿瞅瞅他,慢慢伸出三个胖手指,“三岁,明天就四岁了。” “真聪明。”明惠帝不吝夸赞,从袖子里摸出早就给小外甥准备好的见面礼,一块儿金灿灿的雕牛长命锁,前面刻着“平安如意”,反面刻“福泽绵长”。年哥儿这样的年纪,不懂鉴赏玉器古玩,就喜欢一看就很值钱的金物件,小手抱住长命锁,开心地看向母亲。 萧氏笑他,“还不快谢谢皇舅舅?” 年哥儿仰起头,看着头顶等他谢的男人,突然一挺身子,吧唧在明惠帝脸上亲了一口。 萧氏呆了,看着明惠帝脸上那圈口水印儿,心提了起来。 明惠帝也愣了会儿,亲儿子都没有亲过他的,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明惠帝龙颜大悦,揉揉年哥儿脑袋,本想抱一会儿就放下去的,这会儿突然舍不得放了,叫年哥儿自己玩缀着金铃铛的长命锁,他笑着抬起头,看向陆明玉姐弟。 陆明玉刚刚被弟弟吓得心惊胆战,双颊因为紧张红了,倒有点像害羞。 明惠帝再看一眼堂妹,由衷赞道:“阿暖越长越像你娘了,像咱们皇家人。” 陆明玉大大方方地回视长辈,乖巧打趣道:“那是皇舅舅喜欢我,我爹爹还总说我像他呢。” 明惠帝笑容不断,目光投向恒哥儿,“年哥儿像你们爹爹,恒哥儿这双眼睛像你们祖父,不错不错,你们哥俩都好好努力,长大了皇舅舅封你们当大官。” 恒哥儿胆子大,试探道:“皇舅舅,我想当大将军。” 明惠帝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行,但恒哥儿得把功夫学好,只有功夫好的男人才能当将军。” 恒哥儿兴奋点头,“我都会蹲马步了!” 明惠帝很震惊般挑挑眉,叫恒哥儿马上蹲一个。 恒哥儿立即往前走两步,有模有样地摆出姿势,明惠帝带笑看,四皇子看着坐在父皇腿上的年哥儿,却不高兴地抿紧了嘴唇。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年哥儿只是说出年纪父皇就夸他聪明,他背书背得那么好,都不见父皇笑一个。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