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果还要坚持,话没出口,打了个喷嚏,他抹抹鼻子,连忙去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朱成钧抬了眼:“看什么?我没事。” 他这会儿看上去似乎确实恢复了正常,展见星到他身边坐下,低声道:“九爷,你难过,可以说出来。” 朱成钧道:“我不难过。” 他这么说,展见星也不好说什么了,静静陪他坐着。 过片刻,秋果换完衣裳出来,小心地道:“九爷,展伴读,我去厨房要些姜汤来,虽是夏天,这雨也淋不得。” 朱成钧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下头,他就去了。 “你爹死的时候,你难过吗?”屋里安静了一会儿,朱成钧忽然问道。 这问话堪称无礼,但展见星能理解一些他现在的心情,回答道:“当然难过。” “怎么样的难过?” 展见星不太想回忆那个时候,可是又忍不住被带入了回忆之中,她出神了一阵,道:“我没有爹了,天塌了。” “天不会塌的。” 展见星很快回神,微微笑了一下,释然:“对,天不会塌的。” 丧父以后的日子,她和母亲撑起来了。 “你现在想起你爹,还难过吗?” 展见星点头:“很难过,所以我不敢多想。” 失去亲人的痛苦往往不在那一瞬间,在于往后的每一个日夜,一抬头,一转身,那个人都不在了,永永远远再听不到他的一点声音。 “哦。”朱成钧往回倒在了椅子里,“那我不该问你。” “没关系,我不敢多想,但也要想一想。”展见星道,“不想,我怕日子长了,我都不记得了。” “忘掉比记得更难过?” “是的。我记得,就好像他还在,虽然不和我在一起。”展见星往地面比划了一下,“可能在这底下。”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带了温柔的笑,因为这个想法确实让她好过了不少,她读圣贤书,并不笃信鬼神之说,但有时候给自己留点安慰,并不是件坏事。 朱成钧望着她:“皇伯父也去这底下了吗?” 展见星摇头,指了指天:“皇上是真龙天子,和我爹不一样,应该是去上面了。” “哦。”朱成钧仰起头,对着屋顶发了会呆。 展见星迟疑一下,伸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九爷,生老病死,谁都逃不脱,世人早晚都有这一天。你还有先生,还有我,还有许异,还有秋果,许多人都关心着你,陪着你。” 朱成钧喃喃道:“对,我还有你,你来陪我了。” 展见星试图纠正:“九爷,还有先生,还有许异——” 她肩膀一沉,朱成钧把脑袋歪了过来,整张脸抵上她的肩窝,她底下的话顿时便说不出来了。 她有点手足无措,只好僵硬地坐着——说实话,她不会劝人,陪着说说话还行,朱成钧倘若哭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提着心感受了一刻,好在肩膀处仍是干的,只有他头发上残存的水气侵染了过来,她慢慢放下心来。 “九爷,过去就好了,都会过去的。”展见星安慰着,这话语很贫瘠,但是她自己的经验。 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熬着,等过去。 朱成钧动了动,似乎从喉间出来一声:“……嗯。” ** 桃红又是一年春。 时光走过了一年半,邸报上年号从洪熙改成了元德,大同走马上任了新知府、新知县,从上至小都是剧变,但落实到每一个小民头上,日子又似乎一切照常,不论龙廷上坐的是哪个皇帝,他们都得奔忙自己的生计,更关心田里的青苗青了又黄。 对朱成锠来说,也没什么变化——他仍旧做着他的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