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见星明白了,朱英榕其实一点也不天真,他想留朱成钧在京护驾,却不想叫他插手政务,不论襄王还是代王,从头至尾,他没有想要一个“摄政”的藩王。 朱英榕的大眼睛充满希望地望着她:“展中允,朕觉得你可以办到。你放心,如果不行,朕也不会怪你。” 展见星犹豫着,也有点说不出的感慨,时局催人,不过几个月工夫,从前会逮着一个初见面的低品官员道出宫闱秘事的孩子已经飞速成长到从帝王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了。 朱英榕在这空档里却是灵光一闪,又来了主意,道:“对了,展中允,朕也不亏待代王叔,外祖母前几天来,话里隐隐透了意思,想替代王叔说门亲事。” 展见星愕然回神:“什么?” 朱英榕的外祖母就是汪老夫人,汪老夫人是女眷又是亲戚,面圣时属官都不会在场,地点也不一定在前朝,她因此一无所知。 这一提,她只是一下子想起了三月时,曾在午门前碰见过一回汪老夫人,以及她同携的那个秀丽少女。 朱英榕道:“外祖母带来给朕看过一回,是家里的族亲,朕当时没留意,还在国孝里,外祖母也没有明说。前几日,外祖母又来时,方说了,朕回想了一下,记得是个挺漂亮的姑娘,你问问代王叔,他要是肯,就与朕又多了一重亲了。” 果然是她。展见星思绪一时复杂,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件事,她眉心蹙起,先道:“皇上这样的年纪,老夫人即便有意,私下与代王表露便是,怎好说到皇上的跟前来。” 与九岁天子说姻亲事,简直是不成话。 朱英榕倒是理解地道:“朕知道外祖母,怪朕,当初母后临终叫朕多照拂些汪家,朕拧着股劲,不肯答应,如今父皇母后都去了,外祖母心里不安,所以如此。” 他此时说到汪皇后时,已然平静许多,但那股歉疚徘徊不去,令他对汪家生出了额外的宽容。 展见星深知真相,然而她更知道,朱英榕自己未必不知道,聪明人一旦走进了牛角尖里,只能等他自己出来,外人硬拽是拽不出来的。 她想了一会,只能道:“皇上,臣为皇上去试一试。但娶亲一事,代王一向有自己的主意,臣不便插言,恐令代王不悦。” “你问一问,代王叔不喜欢就罢了,朕又不勉强他。” 话说到这个地步,展见星不能不答应了:“是。” ** 十王府。 榴花热热闹闹地开了满枝头,朱成钧正支着下巴,看着秋果指挥侍从收拾东西。 他是不会跟小天子玩欲擒故纵那一套的,说走,就真的要走。 秋果最近才进京来,之前朱成钧勤王那一阵,他留守在代王府里处理府务,这时候被召来,扬眉吐气,在府院里走来走去,胸脯平地拔起三寸。 朱成钧对进封成代王没有什么特别感触,圣旨他都是随便一放,秋果对于自己的升职却要激动多了,可以说,他已经达到了自己的人生巅峰,在二十来岁、他的许多同僚还跟在前辈太监后面倒洗脚水的年纪。 展见星在这时走了进来,跟他碰了个对脸。 “呦,展伴读。” 秋果算起来快两年没见到展见星了,这一照脸,他吃了一惊——天天碰面的人不大容易察觉,但像他这样阔别的,会忽然发觉到,展见星随着年岁渐长,不但没有像一般青年般变得硬朗起来,五官骨骼反而更柔和了些,这柔和令她清冷的气质都快要遮掩不住秀雅乃至于秀美的真正底色。 他呆愣着眨巴了下眼睛,看看展见星,又忍不住看看朱成钧,朱成钧还坐在廊下,一副懒怠动弹的模样,事实上他确实也没动,但秋果说不上来而可以肯定地,他家爷就是不一样了。 像中庭浮动着从别处飘来的花朵香气,像绕着榴花嗡嗡忙碌的蜂蝶,那股意味,隐约而又带着压不住的躁动气息。 秋果非常能理解,他又看一眼展见星,展见星心里揣着事,没特别留意他,点了个头,打招呼:“秋果。” 秋果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叹息——因为从他的角度,展见星毫无触动,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