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严光笑了笑,是苦笑,说道:“昆阳之胜,主公心里应该再清楚不过,是胜在人心所向,是胜在王邑、王寻的愚蠢,是胜在莽军内部的矛盾。主公若反,大义则在刘玄那边,另外,朱鲔、张卬的能力,也非王邑、王寻能比;现汉军内部,士气正盛,也并不矛盾,主公又如何取胜?” 刘秀在昆阳,能取得三千人击溃四十万莽军的辉煌战绩,是有许多的先决条件,而现在他若造反,这些先决条件统统不具备,又怎么可能成功? 严光的分析,让刘秀发热的头脑也迅速冷静下来。 他做了几次深呼吸,沉吟许久,说道:“刘玄既然动手杀了大哥,他就不可能再放过我,我若去宛城负荆请罪,岂不是自投罗网?” “不会!”严光笃定地摇摇头,说道:“主公当然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回去,需先秘密潜回宛城,带上刘氏宗亲,然后再去向刘玄请罪!只要有刘氏宗亲们在场,刘玄绝不会,也绝不敢随便给主公按个罪名,强行杀害。只有这么做,主公方能平安度过这场劫难。” “然后呢?”刘秀苦笑,问道:“以后就这么憋憋屈屈、毫无骨气地活着?” “主公当伺机而动。” “如何伺机而动?” “找机会,脱离刘玄的掌控。我相信,以主公之才能,一定能找到这样的机会。”严光对刘秀一直都很有信心,或许说,他一直都很相信刘秀的能力。 见刘秀低垂下头,沉默不语,严光幽幽说道:“倘若主公执意要反,那么,身在宛城的国三老、伯姬小姐,乃至阴小姐,恐怕都会有危险,她们都将成为刘玄威胁主公的筹码。” 此话一出,让刘秀的身子顿是一震,又惊又骇地抬起头来。听完严光的这番分析,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要报仇的话,得付出多大、多高昂的代价。 外在这些种种的因素,已经逼得刘秀没有任何的路可走,只能接受严光的意见,被迫向刘玄妥协。向杀兄的仇人妥协,他不甘心,也不过了心里的那道坎。 这些严光都明白。他仰天长叹一声,幽幽说道:“子陵并不惧死,倘若主公执意选择赴死,子陵甘愿陪主公一同前往,子陵也相信,那些追随主公的兄弟们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仲先、仲华、子张、次况、巨卿、公孙、子卫等等。可是,他们当初为何选择追随主公,只是为了最后和主公一同赴死吗?他们之所以追随主公,不离不弃,只因为主公仁义、淳厚,胸怀大志,是想跟着主公成就一番大业啊!” 刘秀现在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瘌,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在他身边,还有许许多多的兄弟,他的生死,已经不是他一个人事,而是所有人的事。 他看着严光,吞了口唾沫,最终还是沉默未语。 就在这时,营帐的帘子撩起,朱祐、马武、铫期、冯异、傅俊、盖延等人统统走了进来,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刘秀身上,异口同声道:“主公,杀兄之仇,不共戴天,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持三尺剑,快意恩仇才是!只要主公现在一声令下,我等必当誓死追随主公,跟随主公,杀入宛城,摘下刘玄小儿的狗头!” 看着冲入进来的众人,刘秀心头一震,鼻子发酸,眼泪禁不住流淌下来。 这些人,每一个都是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能亲手把他们推进火坑里吗?让他们和自己一样,被背负上千古骂名? 纵然自己粉身碎骨,刘秀也不可能让这些兄弟们跟随他一同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本来他还不甘心,犹豫不决,随着众人的主动请缨,刘秀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转头看向严光,说道:“就依子陵所言,我去宛城,向刘玄负荆请罪!” 听闻这话,严光眼圈湿红,再未说话,他站起身形,整了整身上灰色的袍子,向后毕恭毕敬地跪伏在地,向刘秀叩首。 朱祐、马武、铫期等人,听了刘秀这番话,心都快碎了,人们呼啦啦地全部跪倒在地,大声说道:“主公——” 刘秀环视跪倒一片的众人,颤声说道:“是秀没用,只能带大家于两军阵前,出生入死,攻城拔寨,却无法庇佑大家加官进爵,荣华富贵。” 说着话,他从床铺上下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向前叩首。 刘秀的下跪,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如刀绞。刘秀明白,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一旦刘秀选择回宛城负荆请罪,以后,不会再有刘秀部,刘秀麾下的这些将士们,都得被拆散,或是并入到其它的军队里,或是调到其它的地方任职,而且肯定都不会受到太大的重用。 这也是刘秀觉得愧对这些弟兄们的原因。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