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春冲他拍拍手,旦旦笑得露米粒牙,扑到秀春怀里,妈妈妈妈叫个不停。 “昨晚跟奶奶睡,有没有哭?有没有闹奶奶?” 旦旦听不懂完整的句子,但他听懂了哭,头摇的像波浪鼓,“我乖~” 陈秋实无奈的指指晾衣绳上晒的床单,“哭倒是没哭,尿炕了。” 旦旦还在嘻嘻笑,“尿,尿了。” 秀春摸摸他脑袋,一扫近来沉重的心情,笑弯了腰。 天连着放晴,水库缺口被抢修,大水得以疏导,洪灾后的第六天水位才渐渐消退,逃难的人群陆续回乡回城。 被洪水冲过的地方满目疮痍,不少房屋塌墙断壁,到处是大水留下后的痕迹,田里还有地势低的地方还有积水,大批的农民戴草帽挽裤腿在水里一阵摸掏,往岸上扔小鱼小虾。 陈木匠这几天很忙,天天去生产队,商量看能不能重新种庄稼补救。 这个节气,再不补种大豆就晚了,只能打地畦排上地瓜补救。 洪水之后易发瘟疫,生产队里的赤脚郎中去找了草药,在他家熬了大锅汤药,挨家挨户喊人拿搪瓷盆去他家盛汤药。 本来这是件好事,却被有心人拿来说事,说这是旧文化,是糟粕,应当摒弃,应当批判! 批来批去,都批了快十年了,还没批出个结果来,灾难之后,想着活命想着生存的庄稼汉们不由烦躁起来,甚至有人不顾其他,当众骂了出来,“放你娘个狗屁!饭都吃不上了,批批批,谁再喊一句我他娘的按在这里揍死他!” 这话要搁在以前,绝对有人逮住把柄,送他去改造,可现在庄稼人们竟产生了共鸣,批了这些年,他们又得到了啥? 还是吃不饱,还是穿不暖,洪涝一来,他们明年一整年又完蛋,这种日子,整他娘过够了! 不止庄稼人们心生厌烦,城里的商品粮户更焦躁,整个泽阳市一片狼藉,铁路被冲断,有的房子被冲塌,各大机关单位学校瘫痪,死伤的三万多人里可能就有自己亲属… 陈学功最早去上班,灾后生病的人极其多,他几乎住在了医院,许淑华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了,天天按时上下班,秀春成了家里最闲的一个,邮局一时半会都不能整顿好,处于待业状态。 大街小巷随处可见部队军官,送物资帮助重建,居民们惶惶不可终日。 每天有大批的人在粮站排队领救济,高粱面、地瓜干面,有幸领到玉米面的都得偷笑,大米白面想都不要想。 大卡车拉来的蔬菜就停在粮站门口,凭户口本一家两根黄瓜,一把豆角就是半个月的菜… 又过了半个月,邮局整顿运行,秀春去局里上班。 “泽阳有难,大家要齐心协力,咬牙度过难关!”周科长先来段鼓舞人心的话。 大家无精打采,稀稀拉拉鼓掌,秀春四下看看,不见牛哥身影,扭头问吴大姐。 吴大姐红了眼眶,“小牛一家都没能幸免!” 秀春心猛地一沉。 吴大姐又道,“还有小顾,农场离水库近,逃都没逃掉,直接被淹了,可怜他媳妇金兰香还怀着身子,娃年底就要生了!” 心不在焉开完会,局里人相继溜走纷纷去粮站,班可以不上,粮食可不能不买!连着几天,秀春都没买上粮,粮站的粮还是紧急从其他省市调来,这年头谁都不好过,兄弟城市再帮忙也帮不了多少。 僧多粥少,排了半天,才买到两斤地瓜干面,还不够一家人一天的量! 中午秀春炝了一盘豆角,高粱面掺地瓜面贴了馍馍,又熬了一锅面粥,桌上唯一的好菜就是炒野兔了。 旦旦好些时候没吃上鸡蛋羹拌大米饭了,一看又没他想吃的,背着手闹小情绪,“蛋!米饭!” 陈学功脑仁疼,伸手弹弹旦旦脑门,“看把你给惯的,瞎矫情,好好喝面粥!” 旦旦气鼓鼓的不愿意吃,扭头憋着嘴对秀春道,“妈妈,蛋,米饭…” 第120章 19号一更 ?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