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时,大房、二房诸人识趣地站在原地,只有沈廷文一家跨下台阶,去车前候着了。 车夫跳下马车,准备摆放木凳,沈廷文立即抢过木凳,亲自放在地上,再伸手去挑帘子,声音恭敬:“请父亲下车。” 沈渠自然听出了儿子的声音,他理理衣摆,这才探身出来。 “父亲。”沈廷文激动地唤道。 沈渠抬眸,见自家老三还是记忆中的老样子,温润俊朗没胖也没瘦,他便简单地嗯了声,目光投向儿子身后。 陈氏端庄大方地行礼:“不孝儿媳给父亲请安。” 沈渠对儿媳比对儿子稍微热乎些:“这些年你既要照顾廷文又要养育三个孩子,辛苦了。” 威严的公公难得说这种掏心窝子的话,陈氏悄悄湿了眼眶。 沈渠再看向儿媳身后。 沈肃一撩衣摆跪了下去:“沈肃拜见祖父。” 沈渠:“嗯,肃哥儿长高了。” 沈望学哥哥那样跪下请安,圆圆的脑袋瓜却高高地仰着,好奇地打量祖父。 沈渠心想,幺孙越长越想他老子了。 就在沈渠准备叫两个孙子起来的时候,沈卿卿终于从母亲的身影中走了出来,她双手搭在腰侧,俏生生地朝车上的老爷子行礼:“孙女给祖父请安。” 那声音甜濡濡的,沈渠不自觉地就露出几分慈色,他循声看去,看到一个穿海棠红褙子的小姑娘,头戴红玉簪,耳辍玛瑙坠儿,她慢慢地抬起头,一张白皙娇嫩的小脸染了门前灯笼的红色,宛如新开的海棠花瓣。 沈渠心跳陡然加快,目瞪口呆。 这,这…… 短短瞬间,时光仿佛倒退了三十多年,沈渠又回到了通州宋家老宅,那日他在客房闭门苦读,宋老爷派人请他去花园喝茶,沈渠无奈应约,随着下人走到半路,路过假山拐弯时,迎面忽然走过来一对儿主仆,领头的少女杏眸雪肤,一身海棠红的褙子,耳畔的玛瑙坠儿晃得他心慌意乱…… 被老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卿卿有点慌,小声唤道:“祖父?” 沈渠终于回神,定睛再看,面前分明是他的小孙女。 其实沈卿卿小的时候沈渠就看出来了,二、三房的四个孙女里唯有小七长得最像宋氏,如今三年一过,十四岁的沈卿卿与当年的宋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的明艳逼人。 咳了咳,沈渠再看孙女一眼,低声感慨道:“卿卿啊,像你祖……” 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沈渠连忙闭嘴,由沈廷文扶着下了车。 为了掩饰刚刚的失态,一下车,沈渠就神色严肃地往里走了。 沈卿卿跟在母亲身后,望着老爷子依然修长挺拔的背影,淡淡夜色里,她忽然觉得特别甜蜜。 祖母叫她这样打扮,沈卿卿追问原因,祖母不掩得意地告诉她,说当年祖母与祖父初遇,就是这样的装扮。祖母还说,她能迷倒祖父一次,就能迷倒第二次,只是这第二次迷魂阵,要沈卿卿来摆了。 刚刚祖父光顾着看她的脸了,根本没注意到她的首饰衣料过于出挑,是不是就证明祖孙俩的计谋管用了? 为什么管用?因为祖父太喜欢祖母,因为祖父对当年的初遇念念不忘。 嫡祖母杜氏病逝后,祖父再没有续弦也没有纳妾,人人都道祖父洁身自好为官清廉,现在看来,其实是祖父心里只有祖母,只想与祖母白头到老吧?祖母那么笃定此计管用,想来也是看透祖父的心意了。 沈卿卿是个聪明的姑娘,既然祖母替她铺好了路,剩下的沈卿卿自己走也没问题。 “祖父,我扶您!” 撇下父母兄弟,沈卿卿脚步欢快地跑到老爷子身边,亲昵地挽住了老爷子的胳膊。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