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思绪复杂,姜颜已抻着腰起身,揉了揉酸痛的手臂和脖颈哼道:“也不知昨晚是谁拉着我不放手,如今醒了就卸磨杀驴赶我出门。”转过屏风走到外间,她又问,“你身上有伤,可要我唤魏惊鸿来帮你?” “不用。”骄傲如斯的苻离又怎会轻易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他动作缓慢地掀开被子下榻,穿衣时才发现身上的里衣被换过了,顿时眼神一紧,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怀中。 红绳串着的玉还在,苻离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下榻披衣穿上,系好腰带穿戴齐整出来。他似是有话要说,面无表情地站了片刻,才试探问:“昨日,是谁给我换的衣裳?” “自然是魏惊鸿。”姜笑着看他,故意道,“怎么,你如此谨慎,可是怀中藏了什么秘密?” 苻离眼神有些不自然,扭过头否认:“没有。” 他不坦白拾回残玉之事,姜颜便当做不知道,只意味深长地‘哦’了声,眼里蕴着狡黠,不再追问。 卯正时分,国子学的六名儒生聚在厅中用早膳,席间谁也未曾开口说话,气氛沉闷非常,唯有碗筷碰撞的叮咚声间或响起。 季悬眼睛肿成核桃,面色灰白,心不在焉地扒了几口,便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 他这模样,显然是还未从丧兄之痛中走出。姜颜心中沉重,担忧地看了对面食案的苻离一眼,见他面色镇定,仍垂眸舀着粥水饮食,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蔡岐三两口吃完一个包子,擦着手道:“既然人都到齐了,今日便收拾好从南城门出,回应天府复命。” “什么叫‘人都到齐了’?”季悬冷冷打断话语道,“千户大人莫不是忘了,季平还不知道躺在哪个尸堆里呢!” 蔡岐冷硬道:“那你待如何?让其他几个人连同拼死送出来的书籍一起给你哥陪葬?” 季悬握着拳不语,眼睛通红,一行泪从眼角滑落,在他衣襟上晕染出一抹暗色的痕迹。 厅内的气氛一时剑拔弩张,苻离将最后一口粥水咽下,然后打破僵局道:“你们跟着蔡千户走,我留下。” “苻离!” “苻公子!” 魏惊鸿道:“苻离,你发什么神经!” 面对众人惊异的视线,苻离冷静起身道:“我会将季平带回应天府。” 蔡岐一拍案几,刚说声‘胡闹’,便忽的听闻外头锣鼓急促,一名小将一边敲锣一边飞奔而过,口中喊道:“鞑靼来袭,全城戒备!城在人在,城亡人亡!鞑靼来袭,全城戒备!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昨夜朔州军士彻夜不眠,严阵以待,唯恐鞑靼夜袭来犯,谁知守了一夜都不见鞑靼人影子,如今熬了一宿的将士已是疲惫不堪,偏偏遇上敌军!一时间四周脚步纷杂,将领策马,指挥弓-弩手和甲兵排列布阵,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恐惧如乌云笼罩着这座城池。 “有什么话路上说!待会打起来,你们想走都走不了!”蔡岐一声令下,“备马,走!” 可六个少男少女依旧缄默地站在厅中,谁也没有动身。 蔡千户瞪大眼,吼道:“你们这是反了!” “千户大人,临行之际冯祭酒百般叮嘱我等七人要同进退,共生死。如今朔州城百姓还未逃亡,我们怎可先行弃城离去?”程温歉意一笑,温声开口,“七个人一同来,就该一同回,哪怕……只是尸身。” “你们以为打仗是儿戏?刀剑无眼,是要死人的!”蔡岐怒道,“区区一个朔州城,能顶几日?” 苻离沉思片刻,道:“鞑靼要攻城,无非是抬木杵撞开城门或以投石机攻城。但此番鞑靼一日便从边城攻来朔州,必定是轻装上阵,且朔州城外地势开阔平坦,并无巨石供其使用,投石机派不上用处。” “那便只剩下木杵撞门。”姜颜接上话茬,“我们可以人力或重物堵住城门,只要城不破,便有胜算。” “鞑靼攻势迅猛,中途不做任何停歇,多半想速战速决,所带粮草不超过七日。只要想法子派高手绕去敌军后营,烧其粮草,坚守两日便可退敌。”说着,苻离望向屋外倾泻的阳光,雪霁天晴,西北风很大,最适合火烧粮营。 “我爹乃镇国大将军,手握十万精兵镇守沧州,调兵赶来也不过一日的路程。”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众人望去,只见邬眠雪挺身而立,凤眸明亮,笑出一个浅浅的梨涡,“我愿手书一封,命人前往沧州报信,三日内必可求得援军前来!”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