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往年虽有寿宴,但也不过一日之事,来的眷妇也少,腾出我们这几个院子就仅够了。今年不同往时,至少五六个眷妇们还要在咱们府里歇夜,届时咱们府中一二等的丫环都不够相陪。” 贞书道:“以我来看,外间的小丫头要雇一些来,但干粗活却很不必找这些丫环。前日去广济寺路过东市,我见市场上有许多打短工等人雇的婆子,皆是三十上下的年级,她们有家有口又本份,还有力气,不比小丫环们娇气干不了重活,不如多雇些婆子来,那里都能用得。” 沈氏点头道:“三姑娘这主意好,只是那婆子们也多有偷奸耍滑者,又爱吃些酒,我怕我这手下的丫环们管不住她们,而咱们府中如今管家又丧了内人,正愁个管她们的人。” 贞书笑道:“当日在广济寺,多亏叔母挺身而出相救。我在徽县时惯常干些粗累活,不如这清理屋子的事情就分给我,我替叔母带着那些婆子一同干,可好?” 沈氏眉开眼笑道:“若是如此,我求之不得。虽与三姑娘相处不久,我却也瞧出来你是个麻利干练能办事的。既你这样自荐,那这事儿我就交付于你了。” 贞书又道:“咱们府中成年的姑娘就有四位,等那日王府侯府的贵眷们来了,一人指派一个照应着,又有脸面又稳妥,比之丫环,那些贵眷们自然更愿意。” 她自然是想叫贞媛在那些王府贵眷们之前露露脸,存个好影响,不定能替她打问到一门好亲事。 沈氏一时还想不到这里,却也点头道:“如此正好。这样的话内院大事已定,我便能专心操理厨房。等你四叔父回来,他再将外院操持起来,咱们也就轻松了。” 次日雇了一群婆子来,沈氏将贞书推到她们面前,面不怒而威,沉声道:“各位妈妈们,你们也都是有身份头脸的人物,来此也不过打个短工挣几个零碎钱。这是我们府中的三姑娘,你们在府中这几日,只管跟着她,她使什么差事你们便要紧着干,才不致失了大家体面,可好?” ☆、第16章 衣服 这些婆子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站在那里,衣着不华贵钗饰亦朴素,倒是大大方方没有半点娇气,反而像个普通人家的小女儿,倒露着些亲切气儿。其中一个大胆的笑道:“说句得罪的话,三姑娘看着十分可亲,我们来此就是为了寻些活计,岂有不听的道理?” 余下众人也皆附合道:“正是,正是。” 贞书目送沈氏走了,才回身俏然一笑道:“诸位妈妈们,咱们干的都是些苦活累活儿,若有衣料贵重,首饰金贵的所划破拉破的,就趁早脱了寄放到管家那里,咱们府里有的是作粗活的衣服,莫要为了一点碎钱再弄坏了衣服。” 这些婆子们忙摆手道:“我们本就是来作工的,那里有戴那些东西的道理。” 贞书道:“既是如此,那你们就随我来。” 钟氏随和居后面的三进院子,往年也不过略作修葺,除了她六十岁那年大寿时开了几日歇过人,如今整整六年没有住过人了。各处屋子虽空着,但鼠虫成群,蛇蚁成窝,蝙蝠倒挂,壁虎爬墙,已是十分荒凉的境地。这十日中,这些婆子们不但要掏鼠洞,赶蝙蝠,还要扯藤蔓,清杂草,等于把整个院子修葺一遍。 贞书自幼干惯这些粗活,一件粗布衣一罩,帕子包好了头发,样样事情都是冲在最前面。亲手掏蛇窝,亲手糊鼠洞,架起梯子从梁上夹蝙蝠,通梁鞘,因有她带着头,这些雇来的婆子们皆是干的热火朝天。 这积年的屋子里仿佛有扫不完的旧尘土,今日洒水扫过,明日再进来,青砖地上又是一层厚厚的陈土。虽则过年时才新上过漆,但漆痕累累现出旧日斑驳,每一层纹路上皆是岁月痕迹,昭示着宋府这些年的衰败。 等将几进院子清扫一空,就要晾晒从库房中掏出的积年铺盖,拆出被褥里的棉花拍松、晾晒、抖虫,洗被里被面,洗窗帘帷幔等遮盖物。 好在天气争气,一连几日皆是艳阳高照,贞书与一众婆子穿行在一院又一院,盛在大箩中仿如白云般堆起的棉花中间,五彩斑斓的帏幕中间,满鼻子满喉咙皆是春风送来的棉花。 贞书正伸展了膀子与一个婆子抖落一张被面,腰上忽而不知被谁掐了一把,又酸又痒。她甩身道:“是谁,要死不是?” “三姐姐你又何苦如此卖力,就算你此刻抢着去倒夜香,老祖宗厌你就是厌你,再不会多看你一眼的。”贞秀今日穿了件凤尾裙,许是贞玉送给她的,腰身紧了些,勒出深深一道沟痕来。 贞书将那被面交到婆子手里,回头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我也纳闷,为何我在这里辛苦了几日,老祖宗那里竟没有一丝动静。你是惯会讨好人的祖宗,教我些呗!” 她指了指边上耳房笑道:“咱们到那里好好说去。” 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