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淮老泪纵横:“臣无颜见陛下,无颜见陛下啊……” 见他本就花白的头发如今已然全白了,祝云瑄一声叹息:“是朕对不住老师,若是当日……朕没有去劳烦老师,今日老师还在那田园草庐里安享晚年,是朕亏待了你……” “陛下千万别这么说,是臣辜负了陛下的信任,臣的不肖子孙闯下这等滔天大祸,臣枉为人臣,是臣的错,都是臣的错!” 曾淮泣不成声,祝云瑄亦十分不好受,却又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来,待到曾淮缓过来一些,他从高安手里接了个木匣子过来递过去:“这里头有一些银票和金银细软,给老师去了外头用。” “臣不能收,”曾淮赶忙摆手,“臣是去受罚的,怎能收陛下的这些……” “老师拿着吧,即便不为你自个,好歹想想家中的小哥儿。” 曾淮才一岁大的曾孙被家中妇人抱着跪在地上,鼻尖冻得通红,还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祝云瑄看着心下又是一叹,再次劝道:“里头并未有多少银钱,也只够维持你们日常花用,老师便收了吧。” 听到家中妇人和孩童的啜泣声,曾淮犹豫再三,咬咬牙到底是把东西收了下来,祝云瑄又道:“待到过个两三年,朕会想办法给你们特赦,到时候老师便可带着家人返回家乡去。” 曾淮又要跪下给祝云瑄磕头,被他给拦住了:“老师不必如此。” 曾淮抹了抹眼睛,平复住过于激宕的心情,沉下声音颤颤巍巍地与祝云瑄道:“有一件事,臣本就想着要托人告知陛下,臣那孽障孙子说之前他与人在外花天酒地时,听人说起过京南大营里有人拿着朝廷给的军饷在外开地下赌庄放印子钱,以图暴利,那个孽障还被人拉去那赌庄里见识过,像是那位张总兵和刘副总兵都有参与其中,陛下不妨叫人去查一查,若是能拿到确实证据,陛下便可名正言顺地除去此二人,便能狠狠断了昭王一臂,收回南营也有了可趁之机。” 闻言,祝云瑄的眸色一沉:“朕知道了,多谢老师提醒。” 曾淮后退一步,坚持与祝云瑄行了大礼:“能得陛下亲自相送,老臣此生无憾矣,臣这就要走了,还望日后陛下定要多加保重。” 祝云瑄红着眼睛点了点头:“此去路途遥远,朕已令人沿途对老师和家人多加关照,老师也请保重,后会有期。” 目送着曾淮一行出了城门远去,祝云瑄又在寒风中站了许久,一直到高安低声提醒他该回去了,才收回了有些茫然放空了的目光,闭了闭眼睛,转身上了车。 回程时天已大亮,热闹的街市两旁到处都是叫卖的摊贩,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行至半途,高安问祝云瑄:“陛下您想不想吃些东西?奴婢听人说有几家点心铺子的糕点还不错。” 祝云瑄顺手推开窗户朝外头望去,熙熙攘攘的街市、人来人往的景象在他眼中不断变幻,直至成为一道道重叠在一起的虚影。 高安再次喊他:“陛下……” 祝云瑄回过神,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对老夫妻开的馄饨摊子上,顿了一顿,吩咐道:“停车吧。” 高安扶着他下车,难得见他有了胃口,很是高兴:“陛下想吃馄饨吗?这小摊小贩的不干净,前头就有间京城里出了名的面店,那里的馄饨面最是有名,不如去那里吃吧?” 祝云瑄淡笑:“你倒是乖张,日日待在宫里竟也知道这外头哪里有好吃的。” “奴婢都是听那些刚进宫来的新人说的,前头那店淑和大长公主也很喜欢,时常会派家丁去买,陛下不如去试试?” 祝云瑄不在意道:“就这里吧,都一样。” 他走进摊子里,随意捡了张桌子坐下,驼着背的老人家过来,给他上了杯清茶,笑问他:“客人想吃什么?” “上二两馄饨,不要放葱。” “好嘞。” 大内侍卫守在摊子外头,高安立在桌边,随时准备着伺候祝云瑄,祝云瑄示意他:“你也坐下来,一块吃吧。” 高安吓了一跳,哪里敢从:“那怎么行,陛……少爷,您吃便是了,小的伺候您。” “有何不可,让你坐你便坐就是了。” “这万万不行啊,要是传出去……小的就没命活了,少爷您就别折煞小的了。”高安苦着脸恳求道。 祝云瑄不再勉强他,望着面前杯子里晃悠悠的茶叶梗子,微微愣神。 前两日,他到底还是给祝云璟写了信,问他愿不愿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