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云诧异地抬首,结果却看到嫂嫂站在不远处,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她仿佛浑不在意,然而暗暗握拳的陈青云却知道,她是为了他。 因为羽翼未丰,因为舆论压迫,因为他是学子而非乡野村夫! 他需要名声,需要宗族,需要和睦和谐的后盾。 所以嫂嫂再次选择妥协,甚至于不需抛出她手中的橄榄枝。 周围的目光从震惊到灼热,仿佛已经看到一条康庄大道缓缓铺开。 而他,彻底站到了嫂嫂的身后。 接下来,族老和里正说了些赞誉褒奖的话语。 众人异口同声地附和,仿佛中午那般撕破脸的境地不曾存在过。 一片热情高涨的赞美之中,咀嚼和筷子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大。 周围都是狼吞虎咽的疯狂,李心慧看着挤满在菜盆里的筷子,眉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席卷的速度很快,惊叹的声音此起彼伏。 李心慧听到有好几个孩子喊着要跟她学厨,许多妇人争相问她要种子。 几十个村妇拥簇着她回到了家里,连锅碗瓢盆都不让她收拾。 回到家里,又是一番恭维讨好之声。 好不容易把种子都分发下去了,李心慧送她们出门时,才看到拿着火把慢慢回来的陈青云。 “陈秀才回来了,我家那个小子选上没有啊?” “还有我家那个泥娃子呢?” 七嘴八舌的妇人一下子把陈青云围起来,李心慧依靠在门框上,略带调侃的目光透着一丝戏谑。 陈青云抬眼,只见嫂嫂的眼眸异常动人,他呼吸微滞,耳根泛红。 “族老和里正选了八岁到十岁的一共十个,过几天会先带五个去书院,如果有偷懒耍滑的,便送回来,再由剩下的补上。” 这是他的意思,总要给嫂嫂挑选听话懂事的。 无论以后如何,都要懂得尊敬二字。 妇人们一听,貌似自家的孩子都有机会,当即便想着赶回家叮嘱自己的孩子。 李心慧站在门口,看着慢慢走近的陈青云道:“青葱学子,旦早朝晨,不留后路的做法是会让人大失所望的。” 陈青云站在青石板的门槛石上,抬首刚好看到环手而立,似笑非笑的嫂嫂的。 她的眼眸又大又亮,徐徐看过来的时候,带着戏谑玩味的打量。 仿佛比手里拿着的火把更加耀眼,陈青云冷不防被看得脸颊发烫,深色的眼眸掠过一缕窘迫。 只见他垂首轻咳一声,小声道:“纵然一无所有,我可还有嫂嫂!” 李心慧的心忽然涌上了些许热潮,只见她伸手拿过陈青云的火把,逼近的身体透出一股卓然不凡的气势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明亮的火光映着两人平静对视的眼眸,沉静的气氛中,仿佛有什么声音啪啪炸响,叫人的脑子晕成一团。 陈青云深色的眼眸慢慢变得迷离,呼吸微滞,抬首时,近在咫尺的面孔莹莹如玉,让他的身体不自觉地紧绷着。 “走吧,回去给你烙饼,今晚我看你也没有吃到。” 李心慧含笑,得趣地举着火把给陈青云照亮。 因为他这颗赤忱之心,护她之情,她愿意挡在他的面前,为他撑起一片晴天。 陈青云的脸庞被火光映着,红成一片,那低垂的眼眸闪烁着,无声地染上一层蜜意。 点着油灯的伙房亮了许久的光,夜深时,才悄然熄灭。 这一晚,陈家村的人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得罪过的,想着拿什么去道歉? 不熟悉的,想着拿什么去套近乎? 彻底撕破脸的,想着如何挽回针锋相对的局面。 陈树根的婆娘救治及时,伤重在床上哼哼,偶尔嘴角还溢出些血丝。 打发两个孩子去睡觉,陈树根坐在床头,看着半死不活的婆娘,一时间气闷无比。 他这婆娘嘴碎得很,闲时说几句闲话,那都是跟风附和,可没有想到今天竟然闯出了大祸。 眼下送菜什么的肯定是轮不上他家了,据说小寡妇带来的种子也发完了。 陈树根靠坐在床头,整个身子隐在暗影当中。 这几年的雨水不好,庄稼收成除去税收的,便只够一家老小糊口。 偶尔孩子三病两痛的,连抓药的钱都没有。 陈树根想了半宿,最后不得不意识道,这个跟云鹤书院沾边的赚钱机会,他家要是错过了,以后村里的人就会彻底撇清他家,再想挤进去就难了。 找件旧棉衣穿上,陈树根连夜出了家门,径直跪在了陈家的院门外面。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