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家里人生病,借高利贷。” “现在住扁担巷?” “是。” 陈家炳端起酒杯,“来,再走一个。” 缸子已喝得满面通红,杨启程也喝了不少,但脑袋里绷着一根弦,让他始终思维清晰。 陈家炳放下酒杯,又问:“以后有什么打算。” “挣点钱,娶个老婆,生个儿子。” 陈家炳笑了,手臂抬起来搭在一旁椅子的靠背上,“我看你远不止这点本事。” “炳哥抬举了。” 陈家炳摇头,“我看人没错过眼。”他微微眯起眼,抽了口烟,“我听七福说了,老乌的人闹了几次事,都让你给顶回去了。现在年轻人几个不是缩卵,你倒有几分血性。” “过奖了炳哥,我就是烂命一条。” “命烂不要紧,”陈家炳笑了笑,“得看命硬不硬。” 散场,缸子跟杨启程往回走,走过一条马路,背上热汗被夜风一吹,胳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老杨,这事儿你可得想清楚。” 杨启程嘴里叼着烟,“知道。” 缸子瞥了杨启程一眼,“其实这话我早想跟你说了,说句不好听的,咱俩现在就是炳哥养的一条狗,看门的,干这个,不是长久之计。” 杨启程没说话。 “如果你真答应他,以后钱财肯定不愁,但炳哥干的都是擦边球,你也清楚,沾上了还想脱身?现在是条狗,出事儿了谁跟狗计较;可你要真心实意帮他做事,狗当得不舒坦,想站起来当个人……” “你有什么想法?” 缸子想了想,“弄一笔钱,咱俩白手起家,做点儿正经的。就凭你这脑袋瓜子,还怕挣不了钱……” 缸子话锋一转,“……不过,你先得好好想想,杨静的事怎么处理。收留一天两天可以。可毕竟不是猫猫狗狗,给口饭吃,饿不死就行……” 杨启程脚步一顿。 道旁梧桐的树影将他笼在阴影之中,让他脸上表情一时看不分明。 静了许久,他说:“我再想想。” · 到家,杨静正在看电视。 见杨启程进门,她立即从桌上起身,笑问:“程哥,吃饭了吗?” 杨启程没答,将自己背上斜跨的包往桌上一放,坐下点了支烟,朝背包看了一眼,“给你的。” 杨静愣了愣,走近几步将背包打开。 里面放着四叠纸币。 “八千,你点一点。” 杨静紧盯着包里,半晌,咬了咬唇,“程哥……什么意思?” 杨启程看她一眼,“欠债还钱,什么意思。你的钱你自己留着读书用。” 杨静声音有点儿抖,“……程哥,我不用你还。” 她倾其所有,只想换一席容身之地。 杨启程沉默片刻,“你去宿舍住,我去找你们班主任打招呼。” ——然而杨启程仍旧将她往外推。 杨静低下头,紧咬着唇,一声不吭。 一时都没说话,只有电视里吵吵闹闹的声音。 一缕青烟自杨启程指间缭绕而起,隔开了两人。 最后,杨启程再次开口,难得十分有耐心,“我过的不是正常日子,住校对你更好。” 杨静抬了抬眼,“我也没过过正常日子。” 她声音很轻,和烟头上飘散的烟雾一样。 没等杨启程再开口,杨静问:“程哥,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满意了?” “没有。” 杨静喉咙一梗,“我可以跟你分摊房租,不会花你一分钱。” 杨启程看了看杨静。 她眼眶泛红,眼睛里湿漉漉的,削瘦的肩膀,人跟纸片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