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秋生看着周翡,就好像看见个豁牙漏齿的小崽穿上大人的衣服,拖着长尾巴四处颐指气使一样,觉得荒谬至极,简直不可理喻:“你这小丫头片子你……” 就在他一句“捣什么乱”尚未出口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林浩突然走到外间,口中吹了一声尖锐的长哨,几个手下人转眼落在长老堂院里,身体力行地打断了赵秋生的厥词。 林浩能做到总防务的长老,当然不缺心眼,遇到事该怎么办,他也用不着别人指导——只要这些倚老卖老的老头子们能让他放手去做事,而不是非得在这节骨眼上拍着桌子让他给个说法。 林浩自然不打算听周翡指挥,但她来得太巧,三言两语正好解了他的尴尬和困境。 别管真的假的,反正她三言两语间指名道姓地说明了叛乱者谁,等于将他头上的黑锅推走了大半,林浩就坡下驴,越过吹胡子瞪眼的赵秋生和张博林,连下了三道命令,追加岗哨,组织人手前往洗墨江,这才对周翡说道:“来不来得及,就要看来者本领多大了。” 周翡将望春山微微推开一点,又“呛啷”一下合上,一字一顿道:“好啊,要是来不及,就让他们把命留在这里吧。” 这是来路上谢允教她的第一条原则——这寨中的长老们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像对付杨瑾一样故弄玄虚、增加神秘感非但不会奏效,反而会让他们越发觉得她不靠谱,因此一定要少问、少说、少解释,说话的时候要用板上钉钉一样的力度,“只有你自己对自己的话先深信不疑,才能试着打动别人”。 周翡似有意似无意地扫了谢允一眼,正好对上他的目光,谢允冲她微微一点头。 “拿下最开始的态度之后,不要一味步步紧逼,得张弛有度,你毕竟是晚辈,是来解决问题不是来闹场的。” 周翡将手指在刀柄上用力卡了几下,缓和了神色,低眉顺目地歉然道:“侄女方才失礼了,实在是一进门就遭自己人伏击,这才没了分寸,诸位叔伯见谅。” 张博林张了张嘴,眉毛竖起来又躺回去,终于没说出什么斥责的话来,只是无奈地摆了一下手。 周翡看了赵秋生一眼,弯着腰没动。 她头发有些乱,一侧鬓角的长发明显是利器割断,位置十分凶险,上去一分就是脸,下去一分就到了咽喉,说不定是毫无防备的时候被人当头一击所至。赵秋生觉得周翡平日里一点也不讨人喜欢,见了面永远一声硬邦邦的“师叔”,便没别的话了,此时见她一身恭敬有礼的狼狈,却突然之间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讨人嫌的小丫头片子懂事了似的。 赵秋生终于还是哼了一声:“罢了。” 说完,他越过林浩,直接以大长老的姿态吩咐道:“去洗墨江,我倒要看看,那些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勾结了一群什么妖魔鬼怪!” 林浩年轻,对此自然不好说什么,张博林却不吃赵秋生那套,听得此人又越俎代庖,当场气成了一个葫芦,喷了一口粗气。 周翡随风摇舵,虽然没吭声,却没急着跟上赵秋生,反而将询问的眼神投向张博林。 这是谢允教她的第三句话——到了长老堂,要是他们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团结一致,那你也不必吭声了,长老们意见统一,就算是你娘也得好好掂量,何况是你,但你娘既然留下长老堂理事,而不是托付给某个特定的人,就肯定有让他们相互制衡的意思在里头,你推开长老堂的门,最好看见他们吵得脸红脖粗,那才能有你说话做事的余地,怎么把握这个平衡是关键。 张博林碰到她的目光,心里郁结的那口气这才有了个出口,瞪着赵秋生的背影心道:“让你得意,别人可都看着呢,人家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谁靠得住。” 于是张恶犬带着几分矜持的得意冲周翡一点头,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去洗墨江。” 长老堂短暂地统一了意见,林浩略舒了口气,四十八寨备用的岗哨立刻各自就位,各门派的人马汇聚往洗墨江——火把夜行,长龙似的。 周翡目光扫过,见往日里混在一起的不分彼此的各大门派之间突然有了微小的缝隙,居然是按着门派各自成队的,好像一泼平湖突然支出无数支流,渐渐泾渭分明起来。 她不想这么敏感,却依然注意到了,神色不免一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