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长又冰冷的叹息,正好给那两个轻功不过关的人遮住了脚步声。 然后周翡忽然笑了,一字一顿道:“周翡,师承蜀中四十八寨,破雪刀第三代传人,今日不请自来,是代我祖辈、父辈与几年前折在他手中的诸位同门,同两位北斗大人问声好,劳烦通报。” “周翡”这名字,她一年到头要被人叫好多遍,听得耳根生茧,可是自己说出来,却总觉得陌生又拗口。她下山至今,很少自报名号——初出茅庐时是没必要说,反正说了也没人知道,后来“南刀”阴差阳错地传出了些声名,她又忽然懒得说了,有时是怕给四十八寨惹麻烦,有时也觉得自己从未做过什么长脸的事,传出个“南刀周翡”未免厚颜无耻,因此多半不提也罢。 直到这时,周翡才知道,原来“南刀”二字于她,不是“寻常布衣”,而是一件祖辈流传下来的“盛装”,衣摆曳地数丈之长,锦绣堆砌、华美绝伦,堂皇的冠冕以金玉铸就,扣在头顶足有数十斤重。这么一身盛装,她就算再喜欢、再向往,也不可能整天披着它喝茶吃饭、上山下地。 但也总有那么一两个场合能穿在身上,远远窥见先人遗迹。 被她掐住脖子的卫兵身上突然传来一股臭烘烘的骚味,居然活生生地被吓尿了。周翡“啧”了一声,甩手将那废物扔在一边,然后提着碎遮,旁若无人地往山谷长走去。 从入口到山谷腹地的一小段路,转眼便被北军围满了,个个如临大敌一般。 周翡余光扫过,心里微微一沉——原想着陆摇光和谷天璇两个“统帅”都是半桶水,但“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的场景却居然没有出现。 这些北军们显然各有各的组织,中层及以下的兵将绝非他们想象中那种被外行人瞎指挥的草包,四万大军名义上是听两位北斗大人指挥,实际上,陆摇光和谷天璇恐怕更像是两个比较厉害的随军打手。 一探深浅,便觉出师不利。 “杨神棍好的不灵坏的灵。”周翡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心道,“闹不好今天真得被乱箭射死。” 她不动声色地将余光收回,暗自深吸了两口气,心里默默念起内功心法的口诀,周身真气好像一团被搅动的水流,忽而疾走,顺着她的经脉缓缓游走全身,外放出来。 周翡脚下“喀”一声轻响,石阶被她踩出了几道蛛网似的裂纹,一片半黄的树叶飘飘悠悠地从她身边落下,行至半空时,倏地一分为二,陡然加速冲向地面,其中一片扎进路边泥土里,露出好似被利刃隔开的断口,整齐而肃杀地直指夜空。 此事早有人报入中军帐中,陆摇光与谷天璇听罢,这一惊可谓非同小可。 来之前,端王曹宁特意反复叮嘱过他们俩,这回行军关系重大,一在快,一在保密,须得万无一失,否则他们身家性命危矣,如今眼看已经快要成功,老天爷却好似发了疯一样跟他们作对,先是让几个流民跑了,随后又来了这么个不速之客! 陆摇光顿时有些沉不住气,撂下一句“我去看看”,便起身出了大帐。 当年周翡在两军阵前劫持端王曹宁,实在太让人印象深刻,时隔数年,陆摇光竟一眼认出了她,脱口道:“是你!” 周翡笑道:“陆大人,别来无恙?” 满山谷的黑甲冷刃,她一个年轻姑娘若无其事地身处其中,八风不动…… 此事太蹊跷了,必定有诈! 陆摇光脑子里那根弦一瞬间便紧绷到了极致,再联想起周翡的身份,当时便下意识地往山谷周遭的树丛中望去,只觉得到处都是敌人的埋伏。 周以棠的女儿在这,他会不知道? 陆摇光先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心里只剩下一句话:“这回完了。” 而就在这时,好似为了佐证他的猜测,密林深处突然弹起了一枚冷冷的烟花,尖叫着便上了天,炸得整个山谷轰鸣作响,火树银花一般遍染苍穹。 陆摇光当即色变。 高手对阵,最忌走神,周翡一见他眼神浮动,立刻便知他被这动静吓住了,正好谷天璇还没赶来。 此机断不可失! 碎遮倏地动了,刀光流星似的递到了陆摇光眼前。 陆摇光大喝一声,仓皇间只好横刀与她杠上,周翡顾忌那此时仍然不见露面的谷天璇,分出一半心神来留意周遭,出手刻意留了三分力,被他生硬地一撞,碎遮立刻走偏,她好像气力不继似的脚下踉跄了半步,刀光下的笑容顿时看起来有些勉强。 陆摇光从来自负,果然中计,心道:“南朝这帮窝囊废,果然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者多,一个小丫头片子也配叫‘南刀’了。” 他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阴沉地看着周翡:“就凭你?” 陆摇光果然中计,竟不顾手下一干兵将,当即便要亲自将周翡拿下,两人顿时绕着大帐缠斗起来。 她这边勉强还算顺利,李晟和杨瑾则在谷中气氛绷紧时悄然靠近了铁栅栏。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