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当值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色目丫头。奉书早早就和她拉上了关系,打听出了她的住处。到了行动的日子,奉书从药房偷了些巴豆,下在了那个丫头的油茶里,然后在她的病床前面,自告奋勇地提出替她完成这一天的差事。 虽然有些不厚道,但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奉书匆匆忙忙地赶到茶水间,管事的立刻就毫不客气地使唤她,让她准备五人份的茶点,和另几个丫头一起送到客厅去。 她微微一惊:“五人份?来的是谁?猪八戒吗?”一边干活,一边竖着耳朵用心听。原来今日来拜访太子的不止一人。只听得递上来的拜帖里,有户部尚书王积翁,礼部尚书谢昌元,还有什么昭文馆大学士某某,平章政事某某,刑部尚书某某,都是汉名,她一时也记不清这许多。只有王积翁、谢昌元的名字,她依稀有些印象,知道这两个人都曾是故宋的高官,曾分别镇守福建、明州。德祐二年元军大举南下时,他们先后献图投降,半推半就地认了新主子。谢昌元似乎还和父亲有不浅的交情呢。 奉书心想:“看来其余三个人也差不多,都是卖国求荣的大汉奸。”只想往茶里吐几口唾沫,但苦于身边有人,只好忍住了,规规矩矩地去向汉奸们奉茶。 太子还没到,来的五个客人只能稍作等候,让各自的随从伺候着入座。奉书见这五人似乎也不是很熟识,一面谦让着,一面互相寒暄。王积翁似乎是这五人里牵头的。只见他五十来岁,一部长须,面目爽朗,笑起来声若洪钟。谢昌元则已经年近古稀,一头白发稀稀拉拉的,说话时嘴巴有些歪,声音则好像嗓子被胶水黏住了一样。另外三人也都年纪不轻,听口音分别是广东人、江西人、湖南人。 大家推让一番,请王积翁先坐了,余人各自就坐。其时天色寒冷,几个高官脱下外套、毡帽、手套,交给身后的从人。 谢昌元颤颤巍巍地挥了挥手,对自己的从人道:“外面等着去罢……这儿……用不着你们啦。” 几家随从立刻会意,纷纷躬身退出。奉书知道自己再不走,就要引人怀疑了,于是杂在一群随从之中,慢吞吞地退了到了屏风后面,在一排橱柜旁边蹭着脚步,心中不禁敲鼓。自己能在这后面躲多久不被发现? 眼看几个随从先后退出了门,王积翁的随从却有意无意地跟在奉书身边,忽然用身子隔开其余人的视线,微微俯身,悄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捏了一把。 他的手掌又粗又硬,还带着外面的寒气。奉书没想到汉官手底下的人也这么不规矩,心头冒火,却也不敢在客厅里造次,轻轻一挣,哪里挣得脱。抬头一看,只见那人高高大大,身上披着斗篷,头颈被风帽遮得严严实实,一只手拎着王积翁的外套,另一只手倒是毫不客气,反而将她的小手攥得更紧了。 奉书决定用指甲刺他。刚要使劲,却忽然觉得手中被塞了一个凉凉硬硬的东西。那人随即放开了她的手,随意在门边的橱柜上拂了一把,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奉书心里砰砰直跳。悄悄张开手一看,手心里是黑黑的一串钥匙。 再一抬头,那披着斗篷的背影无比的熟悉。 奉书惊喜万分,全身微微颤抖了起来,心中叫道:“师父!” 此时屏风后面只剩她一人。王积翁还在屏风另一侧大着嗓门谈笑。她立刻窜到橱柜跟前,将那串钥匙一枚枚地试过,试到第三枚钥匙时,柜门嗒的一声开了。她飞快地钻了进去,拉上了门,眼前立刻黑了下来。柜中空间狭小,但恰好容得下她一个身量未足的少女。 她在黑暗中无声地大笑,心中简直要开出花儿来,心想:“我向师父描述过客厅的模样。他定是趁着进门的工夫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