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人们都传说他是岳飞转世,而一些汉人元兵也对此深信不疑,一听到“兴道王”的名号,就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惧。只有奉书心里嘀咕:“岳爷爷要是真的转世,怎的不生在大宋,怎的不帮助自家人打鞑子,反倒要选择这么个穷乡僻壤?他迷路了吗?” 而现在,看看自己一身李恒前锋步卒的打扮,只怕这位深受爱戴的兴道王当场便要砍了自己的脑袋,以平民愤。 丛林里跑出来几个军官打扮的年轻人,见了陈国峻,也纷纷跪下问安,指着奉书,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陈国峻盯着奉书,又看了看她身边的两具元兵尸体,刷的拔出了佩刀。奉书心里倏的一跳。 接着,他以刀作笔,嗤嗤数声,在泥沼中挥洒出了一行字:“缘何同胞相残?” 奉书怔了一怔,才明白他是在和自己对话。越人虽然与汉人言语不通,但平日里还是通用汉字的,稍有地位的越南贵族,都写得一手好字,有的还会用汉字写文章作诗。 陈国峻如此发问,自然是因为在他眼里,奉书和那两个死掉的元兵半斤八两,都是如假包换的骨肉同胞。 奉书想了想,伸出手,在地上划出几个小小的字:“某宋人也。” “为何投元?” 因为要杀李恒。可这话奉书却不敢和任何人说,即使他们是李恒的敌人……第三课,防人之心。 陈国峻见她神色变幻,本来就皱着的眉头锁得更紧了,目光慢慢变成鄙夷,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奉书看到几个陈国峻亲卫持刀上前,眼中全是要将自己开膛破肚的仇恨,心中一慌,突然急中生智,叫道:“喂喂,兴道王,我有绝密情报告诉你!” 一面说,一面用手指胡乱在地上划着,写出一行行凌乱的字。 陈国峻果然中计,挥手令亲兵们暂缓行刑,眯了眯眼睛,上前两步,便要看个究竟。奉书等他走得足够近了,突然抓起一把泥土,算准力道,向上一扬。陈国峻尘沙迷眼,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揉。奉书顺势扑上前去,手指勾回自己的匕首,在越兵的此起彼伏惊叫声中,手腕翻转,直抵陈国峻的咽喉,顺便将身后那个持枪的越兵一脚踢翻。 “都放下兵刃!放我走路!不然我对你们兴道王不客——” 一句话还没喊完,奉书却感觉左肋猛地一痛。陈国峻的身手竟然出乎她意料的敏捷。他轻轻“嘿”了一声,仰面一避,手中佩刀一个急旋,刀背将奉书击得一个踉跄。奉书知道自己今日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丛林,全在制服眼前这个越南将军,不敢有丝毫懈怠,咬牙忍痛,闪身一跃,匕首便又抵在了陈国峻的后心。 上百名越兵弯弓搭箭,对准了她,可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间丛林里静得只能听到爬虫和树叶的簌簌响声。 奉书听到陈国峻声音冷静地说了一句什么。可是眼下两人再也没有“手谈”交流的条件。 一个军官打扮的年轻人忽然越众而出。他放下手中的弓,朗声道:“阁下不必白费力气了。兴道王说,他全身着了全大越最坚韧的软甲,寻常刀剑根本伤不到他。阁下若是不信,大可试试,只不过,你出手的机会只有这一次。若是你将兴道王伤了一分一毫,这些大越兄弟们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到时候阁下的尸首是个什么样子,可就难说了。” 奉书心里一沉。对方这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只要她敢动手,对方就敢放箭。也许她手中的匕首能够穿透陈国峻的软甲,可这需要她用自己的生命来验证。 持刀的手不由得软了下来。随即奉书才意识到,那个青年说的是一口标准流利的汉话,带着江南地方的乡音。她已经很久没听到这样的口音了,心中登时恍惚了一下子,脑海中似乎突然飞起了一只翩翩蝴蝶,怎么也抓不住。那声音好熟悉……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