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驾鹤归西的消息给文哥儿讲了,逝者已矣以后少干这种事。 你说你一个几岁大的小娃娃和别人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较什么劲,别人真要和你计较,一个指头都不用就能把你摁得永不翻身。真当身边的人能一直护着你吗? “可以!”文哥儿不喜欢这种隐含别意的话连带对刘棉花的去世都添了几分怅然。他笃定地道,“您长命百岁我就可以一直无法无天!” 丘濬怒道:“无法无天还得了?我看你是想早点把我气死。” 文哥儿登时支支吾吾地继续替自己辩驳:“那不是年纪小不懂事吗?年纪大了肯定就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了!”他站起来开始背书来恐吓丘濬,“孟子说‘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如果觉得自己是对的、自己做的事是正确的纵使要面对千万人的阻拦或指责他也会去做。您说如果遇到这样的事是要装聋作哑以避祸自保还是要像孟子说的那样‘虽千万人,吾往矣’?” 丘濬看着眼前身量渐渐长高的小孩儿。 早从两三岁那会儿开始文哥儿表现得就不像个寻常孩子。 哪怕看起来每天都只是在开开心心地吃吃喝喝实际上他脑海里有许多新想法与新观念有时候聊着聊着连他这个行将就木的人也觉得耳目一新、启发良多。 这小孩是真的有可能做出些惊世骇俗的事来。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要觉得那是对的,他就会去做。 事实上如果不是文哥儿这样的心性,他们也不会当了这么久的忘年交。 他二十出头第一次踏出南方曲折的山路,翻山越岭、越河渡江,不远两三千里抵达京师,满怀壮志地看着京师高大巍峨的城门。 他那时候年轻气盛、最好和人辩论,有什么想说的话绝不会憋着不说,有什么想做的事捋起袖子就干,从来都不屑于向下颐指气使贪昧谋利,更不屑于向上卑躬屈膝钻营谋进。 结果换来三十多年的仕途寂寥以及如今这么几年的老来荣华。 对于许多出身寒微的读书人来说,他已经算是幸运至极的存在了,更多人可能在前三十年里已经折戟沉沙、湮没无闻。 听说古时人们喜爱珍贵的珊瑚树,时人乘大船出海行至盛产珊瑚处,将精心编织好的铁网没入水底。 不消一年,珊瑚便自生于网目中。 待到养足三年由黄转赤,只需以铁钞发根、绞车举网,再凭时人的喜好对它恣意裁凿,就能得到人人追捧的珍品、卖出极高的价钱。 珊瑚如此,人也如此。 只要是对的,那就去做——这句话听来简单至极,真要践行起来却没那么容易,很多事需要的代价并不是人人都付得起的。 可难道要劝文哥儿事事先考虑自己、遇事只想着如何趋利避害吗?那就不是他们认识的、他们爱重的那个文哥儿了。 他们不能因为担心他日后可能遭遇磨难,就先敲掉他的棱角、剐去他的锋芒,让他成为世间千千万万个庸碌无为的人之一。 世上无难事是句假得不能再假的话。 但凡涉及到权势与利益,世上就没有不难的事。 官场恰好就是权与利交织的漩涡。 有时你身在其中根本不知该往哪儿走,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只要是真心实意想去做点“对的事”以及“应该做的事”的人,都能感觉到环绕在自己周遭的铁网与刀斧。 如果是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