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姨娘纳闷,又敲两下:“大姑娘,你起了没——哎?” 门没有锁,直接被敲开了。 屋子的横梁上,垂下一条长长的白布汗巾,汗巾挽了个圈,里头吊着个一身素白的人影,在照进屋里的朦胧天光里晃啊晃的。 “啊——” 视觉冲击太强了,胡姨娘尖叫了好几秒才想到要叫人:“来人啊,来娣,死丫头快过来!” 自己跌撞着进去,先被倒在地上的木凳绊了一跤,她也顾不得摔得皮肉生疼,爬起来抱住悬梁人影的腿脚想拖下来,急切间不得章法,还是来娣听到叫唤跑进来了,两个人合力,手忙脚乱地总算把人放了下来。 胡姨娘瞪着眼,往后倒退着跌坐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 雪娘揉着眼睛,趿拉着绣鞋在门口出现,嗓音里还带着十足的困意:“娘,你一大早叫什么呀,吓死我了。” 她又打了个哈欠,这才完全睁开了眼,这一眼就看见霜娘从头到脚一身素白,脖颈间还缠着条白汗巾,人事不知地躺在地上,从她这角度看去,那一片白里露出来的脸庞,白得泛出了青色—— “啊啊啊!大大大姐死了?!”雪娘尖叫,吓得直跳脚,连第二眼都没敢看,向后逃到了院子里。 她是少女嗓音,比胡姨娘的嗓门要尖利吵人得多,这一番叫唤直接把左邻右舍都惊动了。 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吴氏忙忙走过来,踮起脚隔着墙问道:“二姑娘,你家可是出事了?” 雪娘一早被吵醒,眼一睁开就见着个“死人”,魂都被吓飞了,脑子直接停摆,见人问张嘴就答道:“大姐寻死了。” “什么?”吴氏大吃一惊,抛下衣服就走过来拍门:“快把门开开,到底怎么回事?” 雪娘正害怕着,想多些人陪,奔过去就要开门,胡姨娘一个激灵,忙探出头去喝道:“雪娘,站着!” 吴氏在外面啪啪拍门,厉声道:“快开门,人命关天的事,也能遮掩?” 胡姨娘一脑门官司,汗都要急下来了,凌虐长女是一回事,然而把她虐死了又是另一回事,若是小时还好扯个多病夭折,然而霜娘如今长到这么大了,忽然上吊寻了死,传扬开来谁心中不觉得蹊跷?她的名声在这远近街区本来就不大中听,这一来恐怕要臭大街了! ☆、第5章 “再不开门,我们去衙门报官了,叫衙门里的爷们来同你说!”门外又换了个女声,这新来的女声嗓门更亮更明快,跟着是不间断的拍门声。 雪娘被一吓,愈加六神无主,靠在门边,手软脚软地就拔了门闩。 吴氏当先进得门来,抓了她问:“霜娘呢?” 雪娘怯怯地指了指西厢的方向。 两人飞奔过去,吴氏走在最前,最先瞧见屋里现场,她是个年青妇人,今年刚交三十出头,平常只在家中操持生计,不曾直面过生死交关的场面,这时心中止不住地突突跳起来,走在她后面的是大理寺评事家娘子沈氏,比她长了三四岁,又因为自家夫婿职业原因,常听些断案决狱的事,胆子更大些,后来居上地先进了屋,先将手指去霜娘鼻间试了试鼻息。 “还有气!”她惊喜地叫道。 闻听这话,第一个松了口气的居然是胡姨娘。霜娘要是就这么死了,这顶残害正室嫡女的大帽子她这辈子也别想摘下来了,子不言父母过,舆论不会把贺老爷这个亲爹怎么样,全部都会冲着她来,可她扪心自问,她真的只想从霜娘身上求财,没想过要命啊! “快快快,先把人扶起来,抬到床上去。”沈氏叫过吴氏,两人齐心协力,把霜娘脖间的汗巾扯下来,一个抱头,一个抬脚,把霜娘弄上了床。 沈氏抹了把汗,转头道:“大夫呢?这么大事,怎么连个大夫都不去请?!” 胡姨娘忙道:“这才刚发现,还没来得及——我这就去。” 吴氏将她一推,白眼道:“谁敢指望你?还不知请个什么赤脚大夫来,我叫人去。” 她就走回隔壁家里,吩咐自家丫头去请大夫。 胡姨娘满心冤枉,不由追着她背影分辩道:“这是什么话,好像我存心要害大姑娘似的。人还是我救下来的呢,我若迟了一步,恐怕都来不及了。” 沈氏在屋里冷笑一声:“你没害,好好的姑娘怎么会想着上吊?难道她小小年纪的活够了,还是觉得往梁上悬着好玩,要玩一回?” 胡姨娘自觉自己无辜的很,被横加指责十分气恼,回嘴道:“这与我什么相干?谁晓得她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什么想起寻死来。这些年我待大姑娘够周到了,重话也不曾说过她一句,我自己的女孩儿恼起来还拍她两下呢,还嫌不足,到头来倒养出个仇人来了,有一点不是处,通是我这个做后娘的不好,弄得邻居们都逼到我门上来骂我,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