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其他人离开,九宁回头吩咐衔蝉:“预备烫酒。” 衔蝉疑惑:“县主要吃酒么?” 九宁笑着摇摇头:“给客人预备的。” 衔蝉更糊涂了,今天所有人都出城去了,哪来的客人? 九宁转身往回走,“不要甜酒,去酒窖找几坛好酒。” 她话音刚落,一道人影从垂花门后跑了进来,手里捧了张帖子,站在廊下回禀说上次来的胡人再度登门拜访。 衔蝉呆了一呆。 等怀朗步入长廊的时候,烫酒的壶中汤水早已滚沸,几枚鲜嫩的青梅子浸在琥珀色酒液中,溢出一丝丝酸香。又因为这一股新鲜而隐约的酸香,更衬得酒香浓烈。 “县主怎么知道我来了?” 怀朗大笑,朝穿一身翻领锦袍、端坐在杏花影里的九宁行礼,落座,急不可耐地端起一杯美酒,先闻酒香,然后一口饮尽,连喝三杯后才开始细细品尝。 九宁也饮了两杯,含笑说:“我猜的。” 她望着手中空了的琉璃酒杯,想起上次分别时周嘉行递来的那几枝腊梅。 那天是他的生辰。 她只随手送他几枝梅花。 侍婢跪在一边帮九宁添酒。 澄澈酒液慢慢注满酒杯,细微水声唤醒沉思中的九宁。 她回过神,端起琉璃杯,问:“二哥最近在忙什么?” 怀朗垂眸,含含糊糊答一句:“还是和以前一样。” 九宁也不多问。 在擎着腊梅枝目送周嘉行策马走下山道的那一刻,她已经彻底打消劝二哥回周家的念头。囊锥露颖,二哥迟早会崭露头角,他回不回周家,已经不重要了。 “县主上次托郞主打听的东西,已经有眉目了。” 怀朗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牛皮纸,转交给旁边的侍女。 “这是县主要的种苗,拢共有一万余株,还有茶种三千株,果苗五千株,不日就会送抵青竹县。还有几千株果苗是从苏州、扬州、广州一带鼓捣来的,以前没人在襄州种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得活,是郞主送给县主种着玩的。随船的匠工二十人以前是专门伺候果苗的。” 九宁接过牛皮纸细看,上面的字端端正正,纵横工整,是周嘉行的笔迹。 很难想象,从没上过学的周嘉行竟然能把汉字写得这么端雅丰润。 他那人很谨慎,连字体都这么劲秀流畅,好看得普通,不透露一点笔迹主人的心胸城府。 九宁掩上牛皮纸,“这些果苗要多少船才能装完?” 怀朗道:“县主不用愁这个,郞主都交代好了,船从鄂州走,最快只需要十天就能到青竹县。” 青竹县原本是襄州的地盘,也是小皇帝随手指给九宁的封地之一,上一回李元宗和义子阿史那勃格就是在青竹县被抓的。 周都督拿下青竹县后,把这一块地划给九宁,随她怎么折腾。她已经把第一批愿意种地的老佃户送去青竹县,然后写信和周嘉行商量种甘蔗和开荒的事,周嘉行很快派人传回口信说会帮她留意好的树种。 九宁沉吟了片刻,“我记得青竹县和鄂州、江州之间的水路要经过好几道关卡。” 怀朗脸上扬起几丝得意的笑容,点点头道:“不错,世道太乱,这几地水路不通,每过一道关卡必须上缴重税,到一个渡口就刮一层皮。不过现在鄂州已经换了主人,襄州刺史也不在了,郞主有办法把所有种苗送到青竹县。” 九宁研究过水路,江州这边的关卡不成问题,青竹县和襄州那边也可以应付,但鄂州就不在周都督可以控制的范围了,她之前考虑过改走一段陆路,虽然费时,但更安全,没想到周嘉行已经把水路的关卡打通。 只是一时方便也没什么……如果是彻底打通,以后川、楚、湘重新恢复商贸来往,谁是最大的得利者? 无疑是鄂州的新主人。 袁家这次虽然胜了,但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那就是将鄂州拱手让人。据说新主人已经从朝廷那里讨来任命,小皇帝顺水推舟,册封他为新任节度使。 周刺史和周都督对小皇帝的敕旨反应不一。 小皇帝明显想趁鄂州不稳时挑拨几州势力混战,所以故意封鄂州新主人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周都督按兵不动,周刺史却有点动摇,最近幕僚们为这事吵得面红耳赤的。 “对了!” 怀朗美滋滋喝着酒,忽然拍一下脑袋:“听说县主府上要和鄂州薛家议亲?” 九宁挑眉,“怎么,这消息传到鄂州去了?” 周嘉言确实想娶薛家娘子,周百药连聘书都准备好了。 怀朗抚掌笑道:“薛家快败了,县主的兄长若是想娶门当户对的娘子,怕是得另寻一家。” 九宁心中一动。 “这话怎么说?”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