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得水泄不通的大道上,雪庭在几个武僧的簇拥中艰难走着。 他头上戴了风貌,没穿僧袍。 九宁没见过他穿戴俗家服饰,一开始没认出他,还是靠着辨出那几个武僧才意识到被围在中间的青年公子是他。 周嘉行一头卷发,样貌俊朗,骑着骏马,身后英武扈从跟随,一看便知身份不一般。 很多出逃的人不由朝他看了过来。 他没在意,过了一会儿,意识到他们看的是他怀里的九宁。 九宁正探出手臂朝雪庭挥手,唇边一丝轻笑。 雪庭很快看到她,朝他们走过来。 这好像是她今晚第一次笑。 周嘉行皱眉,拨转马头,轻轻一按,将怀中的九宁按进斗篷里。 斗篷宽大,风吹飒飒,他肩宽手长,而九宁很苗条,只要他抬起手臂,外人不仔细看,不会发觉他怀里藏了个人。 风太大,雪庭驱马走了很久,声音才传过来:“九娘。” 九宁扒开斗篷:“叔叔。” 雪庭好像还没习惯这个称呼,轻轻笑了一下,朝周嘉行投去一瞥。 两人都不动声色,交换了一个眼神。 雪庭垂眸:“先出城,确保她安全。” “北路走不通,西路不能走,东路有埋伏,南路也被堵了。” 雪庭微微变色:“西路、南路都不能走?” 周嘉行点点头:“皇帝会先走南路避开乱兵,然后往西入川。” 雪庭虽然是个和尚,并非不同俗务,闻言,脸色蓦地变得苍白。 皇帝出逃,走的肯定是最安全、最妥帖的路线,西逃入川,是长安面临威胁时权贵第一个想到的出路。 但周嘉行却说西路不能走,南路也被堵了。 谁会堵皇帝的逃生路? 不是胡人,也不是契丹——他们不可能越过李元宗的防线突然从天而降挡在皇帝往西南的路上。 只有割据一方的藩镇。 皇帝出逃,离开长安,离开忠心耿耿的大将,他就是一块躺在砧板上的肉。 有人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有人更大胆,准备来一个改朝换代。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皇帝逃出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要么沦为藩镇手中的傀儡,要么……尸骨无存。 雪庭看一眼周嘉行。 周嘉行没有表态。 雪庭叹息一声。 他明白了,周嘉行不会出手救皇帝。 甚至他乐于见到皇帝遇害。 “去嵯峨山。” 周嘉行三言两语说完情势,拨转马头。 雪庭一愣,立刻反对:“你要带她去营地?” 周嘉行疯了不成?! 九宁也愣住了,扭头看周嘉行一眼。 他正垂眸看她,浓密的眼睫上凝了一片小小的雪花。 眼睫乌浓,雪花洁白。 眼神深沉。 似一望无垠的大海。 似看不见边际的苍穹。 里面有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九宁怔怔地看着他。 那种没来由的心虚感再次浮了上来。 周嘉行撇开视线。 “半个月之内,京畿方圆百里,全部会沦陷。”他轻声道,“你能不能找到比我身边更安全的地方?” 雪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