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入门下的弟子, 却是没有一人。杨致知早年间四处游学, 三十多岁开始接管云天书院一直至今,可以说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治理书院和立言立说上。若是再叫他单独教导弟子,未免精力不济。 偶尔杨山长也会在书院中讲学授课, 能有幸听杨山长讲课的学子都觉得与有荣焉, 能津津乐道好几天。可现在出了个林清, 竟然可以隔三差五的去请教山长,甚至山长还亲自赐字, 这是何等荣耀之事? 其实杨致知此生唯有一子一女, 儿子杨子隐是真正的天纵奇才, 三岁就开始读书识字, 十五岁就中了举人,但是长到十七岁时外出访友时竟遭意外,被流寇所伤, 回来后因救治不及而殒命, 是真正的天妒英才!因为这个事情,杨致知伤怀了很久, 也对唯一的女儿更加宠爱有加,择婿时就左挑右选, 最后选了柳家才放心将女儿嫁出去。 等他女儿生了柳泽旭后, 谁知竟是外甥肖舅, 和扬子隐长得有六分相像, 让杨致知忍不住就对柳泽旭偏爱起来!因为柳家对柳泽旭寄予厚望,一直希望他以后能科举入仕,让柳家更上一层楼。可是柳泽旭却从小只对书画感兴趣,厌恶与人虚与委蛇,更是认为官场根本不适合自己,故而对举业也从没放在心上过。 之前柳家老太君舍不得放人,杨致知说和了几次,才说服老太君将柳泽旭送入云天书院,让他好带在身边照拂教导,知道柳泽旭喜欢绘画,还专程让秦夫子悉心教导。心里也给柳泽旭安排了后路,若是科举不成,那么以后这偌大的云天书院就交给柳泽旭来打理。 所以柳泽旭之于杨致知,是极为特殊的存在,寄存了他对嫡子的歉疚,也希望以后他可以继承他的家业。那次收到信件,知道柳泽旭竟然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惊的打翻了茶盏将自己手臂都烫伤了!若不是柳泽旭在信中一再强调自己已然无事,杨致知都恨不得连夜赶回云天书院。 云天书院百年来出了多少出类拔萃的文人才子,林清虽然也是其中佼佼者,但是若没有柳泽旭的救命恩人这层关系在,也很难让杨致知费心召见,从而对林清从一开始的感激到现在的欣赏。 只是书院中其他人不明就里,明明不过是一个穷乡僻壤来的农家子,竟然一跃成为山长的座上宾。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更甚! “你说这个林清凭什么能得到山长青睐?”看着林清离开的背影,徐文涛心里真是嫉妒的牙痒痒。 “这谁能说的准?听说是上次的策论写的好,让山长赞叹了。”陈潭山也百思不得其解。 徐文涛长叹了一声,语气中说不出的酸味:“若我能得山长指点,何愁不能考中个举人进士的?就是主考官知道山长看重我,都能得个好印象。” 陈潭山也是附和道:“是啊,这有些人就是好命!你看看他的出身,再看看他身边交往甚密的人,柳泽旭、贾岳、王英杰等,哪一个不是出身名门的贵公子?这林清啊,就是善于钻营之人,长袖善舞,才能得山长偏爱吧!” 听到这里,一直默默坐在两人后面看书的李守泽冷笑了两声,接口道:“是啊,人家是好命,但是好命也要有本事啊!要是你们两个也能寅时就起,无论吃饭、走路、锻炼都在默读默背之前所学,藏书阁里的书每本都有涉猎,每天绑沙包于手腕练字一个时辰,亥时才入睡,天天日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到那个时候,你们再来讨论自己命够不够好,能不能得山长偏爱吧!” 徐文涛和陈潭山两人对着李守泽干笑了两声,知道这人是个刺头,也不想与之争辩,况且他说的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 其实能入云天书院读书的,要么天资聪颖、是块读书的料子,要么就是勤勉刻苦,兢兢业业。但是林清是他们见过的最可怕的同窗!论聪明,他或许不是排第一,但是若论读书之严苛勤勉,无人能出其右! 林清可以将夫子所言都一一记录下来,每日诵读反复理解,各种学习方式轮番上阵,还自己归纳总结了各种学习技巧,让人瞠目结舌。而且他的这种勤勉,是持续性的,并非一日两日之功,是人都会懒惰,但是他却仿佛可以十年如一日的这样学下去,并且以一种让人诧异的速度进步,飞快地赶上前面的人,学习的效率让人惊悚。 故而两人讪讪地笑笑,扭过头去说起了其他。 李守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书本,放入书袋中,然后准备回寝室时,发现林清就站在门口——显然刚刚几人都对话都传到了林清耳中。 李守泽面部表情有些不自然,或许是因为书院里的日子比较清苦,所以李守泽瘦了些也高了些。比起一开始入书院的浮躁嚣张,如今已经沉默了许多,只是脾气依然不算好。若有同窗哪里惹到他了,也会马上回击。和林清一起升入甲班后,两人之间基本上也是互相无视的状态。林清倒是万万没想到,今天他会帮自己说话。 “多谢。”林清冲着李守泽点点头。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