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需要你吗?” “不,是我需要足下。” 刘彻如此说。 我需要你,你不需要我,所以,我更不会自作聪明去欺骗神灵。 “如果我成仙,必不是为天下黎民百姓。但是,为成仙,我可以为天下黎民百姓。” * 白鸠飞在空中,注视着它的宿主。 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在不断往她身上叠加光彩。 先是萤火微微照亮她的面颊,然后,星光稀稀在她身周铺了一层朦胧光彩,月明星稀,再有明月熠熠涂色,她好似变得明亮了。 再然后…… 再然后,是刘彻的目光。刘彻眼中充满期待的目光,又将这明亮涂抹成了光怪陆离的神秘。 只要她点头,刘彻——这位二十来岁时就热衷于寻找神仙踪迹的天子,恐怕真的能当一辈子仁君,对大臣可能还是那么我行我素,对百姓却会尽量考虑他们处境的……薛定谔·仁·君。 只要她点头,就算刘彻这辈子都成不了仙,他自己也不会知道这一点,临死之前给他一个美梦就够了。 只要她点头——汉武帝啊,多么雄才大略的一个帝王,因为心有所求,自己就会麻醉自己,毫不犹豫投入一个镜花水月中,被她玩弄于掌心中。 一切,只需要她点头,就能唾手可得。 青霓的心跳漏了两拍。 她承认,这种诱惑让她心动了,因为,对面可是汉武帝啊…… 但是,对面可是汉武帝啊…… 秦皇汉武的汉武帝。 青霓:“我这里没有让你成仙的法门。” 刘彻脸上是惊愕茫然。 他听到神灵对他说:“你想成仙,并非只是为了长生,是吗?” 刘彻茫茫然地,下意识地点头。 二十来岁就开始追寻仙人踪迹,他自然不仅仅是为了长生。那时候他还年轻,轻车出行,身边簇拥着高门子弟,雄鹰与猎犬并进,顷刻间扫荡完山中狡兔巢穴,酒舍里与人斗酒,酒水仿若垂虹,嬉笑怒骂间,引来豪雄之士喝彩。胸中尽是年轻人朝气,又怎会那么快忧心垂老之事。 “在我尚是庶皇子时,我母为我谋划了太子之位,七岁时,我便懵懵懂懂完成了从王到太子的高峰,然而,当上太子地位并非就一定稳固了,我小心谨慎,提防着明枪暗箭,揣摩着父亲心意,十六岁时,我征服了这座新峰,成为了天子。然而,天子并非终点,我年少,太皇太后掌权,我凡事都需要向太皇太后汇报,才任命自己人做丞相,却又很快被太皇太后废除。于是,我假作沉湎微行与狩猎之事,蒙蔽太皇太后视听——当我完全掌权时,这座大山亦被我翻了过去。” 说到过往之事时,刘彻骄傲中带着得意,“我要征服匈奴,匈奴便被我征服了。我要处理好先帝遗留的货币弊端,货值便被我稳定了。举目而望,四海中已无我得不到之物,除了天上。” 实权天子,意气风发,最好的是得不到。 “成仙,或者说长生,是我在匈奴未定时,便定下来要征服的山峰。” 他自信于匈奴将不再会是汉人的威胁,便将视线投向成仙,但是,这座高山如今被神灵告知,你放弃吧,它找不到路。纵然是刘彻,都免不了眼瞪瞪。 ——将近十几年的寻仙,从青年寻到壮年,已将他带入魔障中。 他不甘心。 “天神没有使我成仙的法门,不知旁的仙山仙岛中可有?” “庶或有。” 也许有吧。 “庶或有?为何会是庶或有?” “从古至今,从未有过以相同之道成仙的生灵,便是大同,也有小异。如我,是向死而生,我父却是尝遍百草,为民争一条生路,功德成仙,伏羲则是悟出八卦,明天地至理,性命双修……你能不能成仙,与丹药无关,与法门无关,只与你自己有关,是以,为庶或有。” * 风中飘飘悠悠来了一片叶子,从刘彻眼前飘过,就像他的长生梦,来了,又走了,飘飘悠悠落进河水中,随水远去。 精卫所言,他也许会能成仙。但这“也许”,究竟能多“也许”呢?是单绳过悬崖峭壁的也许?还是枝头花在暴雨中不被打落的也许? 场地一瞬有些寂静,只剩下水涛声。 神灵目光似乎落到他抿成一线的唇上,再滑去他身侧微微屈紧的手指上,祂冷不丁问:“你可知,汉国国祚有多少年?” 刘彻猜不出来。 精卫言:“四百零五年。” 刘彻神色莫测,脸上暂时看不出对此事的喜怒哀乐。 精卫:“你可知,‘汉’传承了多少代?” 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