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刚刚继位数月的君主用力地呼吸着,却依然觉得喘不过气来。 完颜宗干牵着一个单辫小孩儿,静静地坐在旁边。 金国六大勃列极都立于房中,等着完颜斜也颁布召书。 这位皇帝透过玻璃窗,看着远方的飞鸟,浑浊的目光里露出几许不甘,却又渐渐平静下来。 “唉,怎会如此,”他低声叨念着,“明明,兄长传下皇位时,我大金那般无敌披靡,这才,这才一年啊……” 旁边的六大亲王却未开口,他们心中亦有迷惑,一年前,金军还是纵横天下,少有敌手,辽国故地闻风而降。怎么才一年时间,便各处复叛,连先前南下,那般大好局势,也落个损失惨重,不得落荒而逃的局面? “罢了,”完颜斜也声音低微,“我这皇帝也当得无趣,今日便传位给合剌,你们需得相互扶持,护住这辛苦打下来的江山。” 宗干应道:“您放心吧,这是当然。” 完颜斜也又低声交代了后事,便挥手让其它人退下,只留下宗干。 “斡本,”完颜斜也轻咳了一声,又紧了紧披风,轻声道,“这朝廷,要托付给你了。” 宗干点头:“侄儿会尽力的。” “如今这局面,你可有什么打算?”完颜斜也问道。 如今金国的局面十分不好。 娄室等人在西京道另组了枢密院,金国如今相当于有了两个朝廷,上京道、中京道各族也纷纷起事,想要浑水摸鱼,朝廷中,内朝外朝对是否要更改勃烈极制改成中原朝廷制度而争论不休。 但这些都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如今金国没有一个有威望,压得下那大群的骄悍之将。 “先让宗望处理掉各地叛乱,”宗干沉吟了一下,然后苦笑道,“然后,便要提前让族人驻守各地。” 必须让女真族人搬迁驻守到各地,才可能成功镇住各地反反复复的叛乱。 完颜斜也长叹道:“你那条商路,还要继续么?” 宗干脸色僵住,踌躇道:“便是我想停止,如今也止不住了啊。” 完颜斜也没有回答。 宗干抬头一看,却见这位老者已经看着窗外,停止了呼吸。 他恍惚地后退了一步,过了好一会才定下神来。 伸手,他为老人瞌上眼帘。 他坐在老人床边,轻声道:“叔父,我知你放心不下,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一开始,他得到大宋那条商路时,是十分欣喜的,这些年,他也靠着那条商路获利无数,但直到最近几年,才渐渐觉得不对。 尤其是在执掌内朝国库时,渐渐发现,金国这些年南征北战的无数钱财,都被那条商路吸食殆尽。 前些年能攻城战力,搜刮天下时还不觉得,而今受挫,他才发现的,国库钱财的流失速度,快到了让他心惊胆战的地步。 等同于这些年苦干,都让大宋赚光了。女真部已经全然没了十年前的俭朴勤奋,都以得到南国货物为荣,皮毛、冬珠、人参、金银,但凡能换的东西,全换成了陶瓷织料,还有各种玻璃脂膏,谁家若是没有一口铁锅,便在家族里丢人。 他曾经想要禁止两地贸易,可这样做只催生了走私的路子,让货物价格越高。 许多大户为了得到南国货物,可着劲压榨治下奴隶佃户们,常常有奴隶冻饿而死,以至于大量奴隶佃户向辽东等地逃亡。 宗干发现不对后,调整了方向,专营了东京道的货物,免得被他们弄得货量过多,大家都赚不到钱,但这样的行为,遭致了许多不满,许多部族觉得他肯定在其中吃了差价。 如此下去,再过几年,怕是朝廷连大军开拔的钱都拿不出来。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