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爷说道:“今日白云县的县令亲自去了草料场找我,想请我去他家里坐馆,教习孙子孙女读书写字。我在草料场的差事,他会叫一个壮丁来顶替。每月给我一两银子,一袋面、一袋米,四季各一套衣裳,过年给半头猪。我说坐馆住家恐怕不行,不放心家中妻儿。县令就答应借给我一头骡子,每日骑着去县令家里。我觉得这个条件还可以,帮着家里过冬是没问题的,不过也没立刻答应下来,回来先问问你的意见。” 东厂查过白云县县令的底细,县令姓王,山东即墨人氏,四十多考中举人后,很有自知自明的没有继续参加春闱进士科,老老实实的去吏部排队选官去了。这一排就是十年!为何?因为吏部选官除了家世人情送礼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相貌,简单的说,就是拼颜值,要生的相貌堂堂,五官端正,有官样者优先。 王举人是山东大汉的身材,但是短板就是长的太丑了,脸上坑坑洼洼的全是痘印,牙齿微龅,眼睛似铜铃般,眼皮有些外翻,长的丑且凶,看上去很像逃犯。王举人苦等十年,连孙子都会打酱油了,吏部终于放了外任官,将他派到白云县当县令。为何这等“好事”落在王举人头上?因为上一任县令在剿匪时反被土匪干掉了,无人敢接这块“馅饼”。吏部一翻档案,见王举人那副凶恶的小相,心想这个人等了十年了,应该会饥不择食去赴任,而且长的这么丑,类似镇宅的门神,或许能震慑住东北苦寒之地的刁民们。 王举人就这样当上了王县令,在这里一干就是九年,熬过了三个任期,吏部好像把他遗忘在这里,并没有升迁或者调遣的意思。王县令有些治理手段,白云县虽然穷些,不过匪患还好——至少比黑山县群匪出没要好的多。 此人的履历看起来很清白,沈二爷是个文弱书生,年纪又大了,日夜在草料场巡逻,长此以往,身体怕是吃不消,去县令家教书倒是个不错的出路,至少不会挨冻受累,至于路上奔波那点辛苦,有了骡马当脚力,也不算累了,沈今竹点头说道:“王县令不在意您革了功名和官职,屈尊去草料场亲自去请您,看来诚意是够了,您就答应下来吧。”少不得要派人暗中盯着点,以防王县令有其他的心思。 沈二爷喝下杯中黄酒,说道:“我答应了要及时回个准信的,这就去县衙走一趟。”其实功名虽然革了,但是才华和学问是革不了的,沈二爷这个南直隶解元,少年进士去教书,真是屈才了,不过在这种险境之下,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沈今竹又给父亲倒了一杯酒,说道:“天冷喝点黄酒暖一暖,我替您去一趟县衙捎个口信。” 沈二爷说道:“即是要拜东翁,礼数要周全些,我写一个帖子吧。”沈今竹将毛边纸用小刀裁成信笺的样式,沈二爷一手漂亮的飞白体在粗糙的纸面风骨毕现。 沈今竹骑着马一路飞奔着去了县衙,说明了来意,王县令客客气气的将沈今竹请到正堂看茶,有些局促的说道:“我这里没有好茶,这陈年龙井还一直舍不得拿出来喝,让安远侯见笑了。” 沈今竹说道:“不敢取笑大人,我不是什么安远侯,如今我们一家人流放在此,以后还望县令大人多多关照。” 王县令说道:“我看过邸报,上头只是说令尊被革了功名和官职,只字未提夺了您的爵位啊。” 沈今竹淡淡一笑,说道:“哦,或许是邸报印漏了,册封的金书确实已经被搜走了,如今我只是一个流放的罪臣之女,不敢托大了。” 王县令尴尬一笑,一张丑脸更加狰狞了,“我窝在这个地方消息闭塞,大雪封山时干脆与世隔绝,流言蜚语不敢随便信,只能看看邸报,朝廷上的纷争我看不懂,不过你解东海之危、迎顺王回京师的功绩总不会做假罢。就像令尊的才华一样,革了功名,对学问并不有损。” ☆、第184章 救故主旧臣议谋略,凛冬至恶战即开始(二) 王县令态度恭敬,话语温和,和他那张丑脸很不匹配。沈今竹试探一番,有些捉摸不着头脑,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她不再轻易相信别人,王县令的态度貌似是善意的,可是不敢掉以轻心,万一是请父亲来教书的只是幌子,其实是在通过父亲来打听消息呢?或者是当做人质?人处于险境,很难对人性保持乐观的看法。 敌友不明啊,沈今竹回家后王县令的态度和谈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父亲,虽说只是深秋,夜晚依旧滴水成冰的寒冷,全家都挤在一个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