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立即抬起袖子擦了,深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了心绪,再几步就进正屋。见王叔父跪于一侧,正端着一碗汤药,老大人平卧于榻上,面色灰白,轻轻摇摇头示意不喝,转眼见了他们便打起精神将手伸出来握住玉进忠,“进忠,我正在等你来。”又客气地向杨夫人和枇杷道:“一路上辛苦了!” 枇杷见爹半晌没说话,抬眼一看就见他眼圈全红了,正紧闭着嘴咬牙撑着,自己便想替爹答上一句,可胸肺间却被一股热流完全哽住了,似乎一开口就要哭出来,唯有杨夫人勉强笑答:“现在营州到德州的路好走多了,并不辛苦。只老大人现在身子不好,还是要少费些精神保养才是。” “我原也想再撑上三年两载的,把冀州的局势再稳定一些,给孩子们留下好一些的局面,但已经不能了。”老大人摆手道:“政事上我已经与儿孙及江州、河东、武川的刺史们交待了。进忠是我一向最放心的,也不再多嘱咐,只是大家一定要齐心防御曲梁的进犯,保住冀州。” 玉进忠握住老大人的手道:“世弟一向谨慎,淳儿又极有才干,我既然起誓遵从老大人,也会一直遵从下一任冀州牧主,保住冀州同盟。如果梁朝的曲家来犯,我一定亲率营州铁骑前来,就算我老了,还有枇杷呢。” 老大人将头转过来,向着枇杷一笑,“小枇杷能来,我真是心怀大慰呀!” 正说着,王夫人与十六娘扶着老夫人走了进来,就听得老夫人颤声道:“为什么要瞒着我,难道你忘记了当年‘不离不弃’的许诺了吗?” 杨夫人赶紧起身迎了老夫人过来,玉进忠也让开了榻前的位置,大家将老夫人安置在老大人的榻边,就听老大人缓缓向老妻道:“我也不是特别瞒着你的,以前也一直以为你一定走在我前面,想总要把你送走安排好后事再追过去,没想到现在竟然要把你一个人留下了,怕你伤心太过,于身子不好。” 老夫人却含笑道:“你送我和我送你又有什么不同?不管是谁送谁,剩下的那个也总要跟过去的。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事,只管都交给我。” “冀州的事我都交给了儿孙、玉进忠和诸公,家里淳儿也订了一门好亲,我哪里还有不放心的事,你也不必多操心。”老大人说着便向王淳和枇杷看了一眼,笑道:“你们过来,我再嘱咐你们俩几句。” 王淳与枇杷赶紧上前跪在榻前,“请祖父吩咐,我们一定都遵从。” 老大人便举起手来在他们头顶上抚摸一下,看着他们道:“王玉两家的将来都靠你们了,你们俩儿一定和和睦睦的……”说着竟有些吃力起来。 王淳赶紧接着道:“祖父,我和枇杷一定像你和祖母一样,一生相互扶持,守护住冀州和王玉两家人。” 枇杷也急忙道:“老大人,我们一定会好好的,”又突然想到路上娘说的话,又急道:“等我们成亲了,我一定会生好多儿子的!” 老大人笑了,可放在他们头的上手却也松了开来,人已经离去了。 枇杷终于哭了出来,满屋举哀,唯老夫人没有哭,过了半晌道:“他从小为出身家世所累,再大些又为盛名所累,中年仕途坎坷,到了老年又遇上乱世,几乎是忙碌奔波一辈子,现在走了再不必操心,也不是坏事了。”说着便吩咐起后事,停灵报丧,准备吊唁,一丝不乱,竟然看不出陈疴已重,病体难支。 一时间,刺史府内四处举哀,枇杷身着孝衣守在老夫人身边,因为娘悄悄告诫她,“老夫人的情形不对,这时候又没法子劝。娘要帮着照应丧仪,你一定守住老夫人,不要离了片刻。” 不过老夫人却没有什么异常,甚至枇杷每次端了汤药过来也一点不推脱的喝掉,茶饭也按时,吃得又不少。 只是到了晚上,她却不睡,只坐在灵前。枇杷见她将过去很多信件一张张打开看过烧了,猜测一定是老大人写给她的信,因为听说他们年青时一向聚少离多的。 看着满满一匣子信烧光了,枇杷赶紧过去扶着老夫人道:“老夫人,你总要歇一会儿才行。现在你一点也不休息,大家都很担心的。” 老夫人却道:“你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先去睡一会儿吧。” 枇杷摇头,“我年轻身子好,一点也不困。” 老夫人笑道:“你骗我呢,年轻人哪里有不困的,像我这把年纪,觉早就没了,才不困。” “那老夫人也要闭目养养神,好好保重。” 正说着,王夫人和杨夫人带着十六娘也都过来劝,“老夫人还是先去歇一会儿,明天一早再过来守灵。” 接着王叔父和王淳也来了,也是一样的说辞。 老夫人便道:“既然你们不放心,我就回屋里躺躺。”又拉着枇杷,“还是你陪着我。” 枇杷便陪着老夫人回了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