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在手心一握,桌腿几声闷响,碎裂成粉。 当武信旋手心木屑散尽,地痞流氓也溜了个干净,只剩下顾念久压在身下的倒霉鬼还在——他吓晕过去了。 “然镜?你怎么也在?” 顾念久看见一个和尚从暗处走来,小尼姑扔掉匕首,诧异的问道。 “然镜小师傅,麻烦你送幽闲去红叶痷。”武信旋指着遍体鳞伤的顾念久,“你,随我去医馆看伤口。” 顾念久像条脱水的鲤鱼,在地上蹦蹬了几下,就是站不起来。 “我和你一起去。”小尼姑扶起顾念久。 “该回去了。”一直沉默的和尚突然开口,像拧麻袋般把幽闲扛在肩头,风一般的消失在街头。 “小,小尼……。”顾念久晃着被揍成猪头的脸往前追了几步,晕倒在地。 一个月后。 顾念久在家给母亲煎药,门在响。 他一边打开房门,一边用最谦虚讨好的口气说:“房东太太,租金月底一定……。” “小九儿,你的臭豆腐摊怎么不出了?” 来者不是嘴角有痣外加一枚油光可鉴黑毛的刻薄房东太太,是那个小尼姑,她抱着一纸袋糖炒栗子,对着顾念久笑。 他们成了朋友,至少当时的顾念久是这样认为的,幽闲骂走了房东太太,请小镇最好的大夫给母亲看病,还塞给他一些珍贵的药材,对来源缄口不语,只是说你记得还我就行。 母亲缠绵病榻,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有一天,幽闲说,“其实你母亲只需要一样东西就能好起来。” “是什么?”顾念久明知她不着调,还是不死心的问。 “白绫,一尺白绫。”幽闲很认真的看着他,“你母亲根本就没有求生之意,你看不出来么?她 一心求死,如果她有力气从床上起来,肯定会选择一尺白绫结束痛苦。” 顾念久狠狠的剐了一眼幽闲,却没有否认,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选择顺从母意。 那年的夏末很是干旱,一夜骤雨后,母亲去世了,她很瘦,顾念久清晰的记得,幽闲给母亲足足裹了三层棉被,才使得棺材不过分空荡。 幽闲在他母亲灵前念了一夜的经文,顾念久不知道她念的是什么,一句句经文从幽闲嘴里吟唱出来,木鱼阵阵,起初听起来凄婉而哀伤,到了后来渐渐变得平和而温暖,像是在抚慰母亲的亡魂。 死亡并不能终结痛苦,有些痛苦,是死亡也无法终止的,无论是亡者或者生者都被困在其中。 佛说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前提是人要悟出五种感官眼,耳,鼻,舌,身,意所对应感受到的色,声,香,味,触,法五蕴,都是空无、虚幻的,才能够应对一切苦难。 佛门之中,有几人能做到五蕴皆空?更可况是蝼蚁般的红尘中人! 葬下母亲后三天,幽闲抱着坛梨花酿找顾念久,“顾家富甲天下,你却连片瓦栖身都不到,我可以帮你夺回家产,重返商会,不过你得到的财富要分我一半,怎么样?” “你?” “嗯,你缺权势,我缺金钱,我们只有交换合作,才能脱离这狗屎般的现状。” 一年后,顾念久在商界混的风生水起,他回红叶镇祭奠母亲,遵守诺言,将一半财富分给幽闲。 幽闲看都没看摊在桌面上的交割清单,只是问了一句,“你听说过东方异世的吕不韦吗?” 顾念久点点头,“知道,他出身商贾,最后辅佐东方异世的秦始皇统一了九州大地。” 幽闲提壶倒了两杯梨花酿,端起一杯递给顾念久, “你愿意做我的吕不韦么?” 顾念久双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如果你要做脚下伏尸千里的孤家寡人,我就是你的吕不韦。” 那年幽闲十四岁,灯下的她娇美如同春雪中的梨花,不染凡尘,顾念久心中暗暗感叹,梨花只是表象,染上鲜血的花朵,只能是火焰玫瑰。 顾念久一生,充满了鲜血、背叛、贪婪、杀戮、欺骗,史书中的他强悍铁血,杀人如麻,他的很多作为令后世许多史官困惑不解:如此强大的权臣为什么会得到皇室充分的信任,尘埃落定之后,他居然还能做到全身而退(至少历史是这样认为,现实早就和时间一起化为灰烬,谁人知 晓?)。 他信守着诺言,倾其所有,他进过最龌龊的监狱,熬过最残忍的酷刑,生命所剩无几之时,是诺言支撑着他和敌人斡旋。 逃出牢笼之后,他每日和乞丐混在一起,在垃圾堆里寻找食物,双腿病变,渐渐没有知觉,就靠两条胳膊爬行。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