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一字不落的落在他的眼中。她知道他看书的时候头总喜欢向左侧,看到高兴时左手的食指会不自觉的敲打着扶手。她知道他对吃穿用度并不在意,在文房四宝上却很挑,笔只用紫毫,墨只用“李氏墨”,砚台只用“端砚”。 “叩之不响,磨之无声,刚而不脆,柔而不滑,贮水不耗,发而利笔。这是历代公认的端砚的好处。”在她的缠问下,他也曾耐着性子对她解释。可她哪里懂得什么好什么不好,只知道但凡是他说好的必然都是极好的。他的字哪怕是用最劣质的墨写在最粗糙的纸上,在她眼里也都是好的。 靖安低着头,继续抄着论语的词句。窗外起了风,吹落了几张她也不知。 谢谦之无意间抬头就看见那落在地上的纸张,不甚在意的拾起想要放回案上,却被那写得极好的一手卫夫人簪花小楷吸引了目光。 晋人曾赞卫夫人书法“碎玉壶之冰,烂瑶台之月,婉然若树,穆若清风。” 唐人韦续则曰“卫夫人书,如插花舞女,低昂芙蓉;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又若红莲映水,碧治浮霞。” 他是觉得这种字体极适合女子的。小婉学的也是一手卫夫人簪花小楷,可惜只得其形,难得其高逸清婉。如今真见了这得了风骨的字,却有几分不信起来,想来字如其人这句话也不是全然对的。 谢谦之反复看了几篇,抬头却看见靖安正愣愣的看着他。 “公主的字写得倒是极好”挪动着轮椅将那几页纸放回案上,这声赞倒来得真心实意。 “你……你当真觉得写得好?”靖安低着头,眼里有些泛红。 “有几分卫夫人的风骨,想来公主也是爱字之人,习之不易。”他仍是淡淡,平心而论。 呵……她为他对簪花小楷的一声赞学了五年的字,到头来也为了他一句赞罢了。 看他退回原地继续翻阅书籍,靖安换了一张纸继续往下写,而换下的那张纸,页脚的墨迹分明被泪水晕开。 她曾经尽过全力的,她也想做他红袖添香的妻子,可他却那样排斥。第一次去他书房的时候他温柔里透着疏离,第二次是有礼,第三次第四次之后呢……靖安渐渐的就不去了,她虽然被爱情冲昏了头,但她不傻。她知道他嫌弃她的字,她知道他引经据典的那些东西她有很多都不知道,她知道她……其实是配不上他的。 可她尽全力的去学了,学他喜欢的字,读她一看起来就会打瞌睡的四书五经,她想着总有一天她能配得上他,总有一天他说起靖安这个妻子不会觉得丢脸。可她不知道啊,从一开始他想要的人就不是靖安,所以无论靖安变成什么样,靖安配不配得上他,谢谦之都从来都不会在意的,从来不会…… 这句赞,她等了好多年,终于等来了她却已经不是他的妻子了。 可她依然忍不住,忍不住想多在他身边待一会儿,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她靖安就是这样的爱着谢谦之,爱到自己都无能为力。哪怕在经历了那样刻骨铭心的背叛和屈辱之后,她仍然舍不得恨他。 只是她已经没有追逐的力气了,我追不上你了,我放你走好吗?我只能守住我的家人了,无法守住自己丈夫的靖安只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守住身为公主的责任和尊严了。 “公主的伤可好些了”她遮掩的手段实在是拙劣,谢谦之都能感觉到她的眼神都不曾离开过他,果然又是被外表迷惑的轻浮女子啊。 “哦……已经好多了。”靖安这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些什么,额角还是留了一道浅浅的伤痕,不细看是不会发现。只是这道伤上辈子却是没有的,只是上辈子她也不知道是谢谦之救了她。 “那就好”谢谦之冷声道“如此,谦之也不用担惊受怕,时刻担心着大祸临头了。” 他冷嘲热讽的口气让靖安一愣,下意识的就想解释“那日,梅香她……” “公主无需向我解释什么,公主只需知道我救公主不过是迫于情势”谢谦之抬头正眼看向她,只是那目光却让靖安被冻结在原地“所以公主无需对谦之抱什么感恩之心,公主是金枝玉叶,谢谦之并没有攀龙附凤之心。” 靖安的手握成了拳头,不断在抖,这才是真正的谢谦之吧,连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