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嗯,放弃了。” 我附应着我弟弟那句话,抬手揉了揉他刺猬一样的脑袋,人啊,放弃的时候就会觉得手里空空的,心也如同从高处下坠一样失重,很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我弟的头毛就是那根救命稻草,它们好歹不让我的掌心那么空旷,思绪那么无措,动作那么僵滞。 我都不记得江医生在宣布他有孩子之后,我是怎么离开他的办公室走回病房的了,那一段记忆像是被抹去了,我也完全不乐意回想。 反正也是无穷无尽的空旷啊,无措啊,僵滞啊,比现在还多。 视野一隅里,窗头阳光很好,爷爷奶奶正在分食一整个苹果,咬得嘎嘣嘎嘣的,老两口相依相偎这么多年,深情被时光打磨成平滑圆润的玉石,面对面也懒得磕碰纷争,就爱平平淡淡地聊聊天。 奶奶边嚼边说起一个熟悉的字眼:“我今天听隔壁病房的老太太讲了小江主任一件事。” 像灵敏的猫,活跃的狗,得瑟的兔子,我唯恐不及地提起耳朵。 女人啊,你到老了名字都叫八卦,我觉得我奶奶一定是以后的我。 爷爷作为一个男人居然也意外感兴趣,他放下报纸:“什么事?” 奶奶:“小江主任结过婚。” 爷爷了然地哦了一声:“条件那么好一男孩子,不结婚也奇怪了。” 奶奶:“但是前年又离婚了哦,”她神秘兮兮地压着嗓门:“好像是被自己老婆戴了绿帽子。” 估计是八卦过于劲爆,我弟玩神庙逃亡也玩得心不在焉,偏要进来插一脚乱讲话:“估计是那方面不行。” “说什么呢!”大逆不道侮辱我男神,我直接对着他后背钉了一拳,我爷爷奶奶从小惯他到大,这小渣渣向来在二老面前口不择言。 他摆丑脸吐舌头:“就说给你听的。” “臭不要脸的小炮子。”我骂。 我奶奶没在意我俩的奇怪互动,否认:“怎么可能不行,他小孩子都两岁了啊,法院判给他前妻了,现在江主任孑然一身,也怪可怜的。” “也不知道是谁的种。”我弟弟继续大放风凉话。 这回轮到我爷爷也怒了,江医生是他的主治医生,对他照应有加,我爷爷更是赞不绝口。他瞪吴忧,语气略冲:“别瞎说。” “噢……”我弟歪了歪头,摊手摆出妥协样子:“不说就不说,不过我估计有人这会可高兴了。” 咦,这小子没拿正眼瞧我,也没拿余光扫我,我的心思怎么一下子就被他给凭空识穿了? 我侧头去看厕所门,那上面的方块玻璃刚好形成一个还算清晰的平面镜。此时此刻我才发现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完全不加掩盖,兴奋劲儿就从那里边涌出来,汩汩不断,像拥有水风车一般的动能,用力把我往上拉了又拉,想撇都撇不下来。 嗯,是啊,我这会可高兴了。 ☆、第二张处方单 “你有什么可高兴的?”康乔在手机那头喋喋不休,操着各种恶劣的字眼往我耳膜上砸,只为抒发她难以置信的情绪,“高兴你喜欢上了一二手货,捡破鞋。捡破鞋就算了,还有孩子,整就一破鞋还拽只小拖油瓶。你才多大?你自己还是你爸妈的大拖油瓶呢。” 伺候我爷爷吃完午饭歇下后,我偷跑到走廊尽头,停在窗台边给康乔打了个电话。她是我大学室友兼职闺蜜,自打我被属于江医生的那柄丘比特箭穿心而过后,她就一直在关注着我和江医生的进展。 我第一时间向她汇报了有关江医生的最新讯息,言简意赅,离异,有孩子。 说实话,这个身份,无论摆在哪个盘正条顺的女孩子面前,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包括我,在没碰见江医生之前,我一直认为离异男人大抵不是有出轨偷情前科就是游手好闲的失败者,这样的人,我看都不会看一眼。可是自从认识江医生之后,我就觉得自己以前的眼界实在太窄了,太狭隘了,太浅显了,太以偏概全。 我永远都记得一周前我起了个大早来看爷爷,打着哈欠,走出电梯,拐弯走进病区,见到江医生的第一眼。 省人民医院的关系,尤其还是充溢着“脑出血”“脑梗塞”这种大众老年病的神经内科住院区,必然会一床难求。 当时,走廊上架着两张临时床位,有个老太太坐在其中一只的床缘,身穿白袍的青年就站在她面前,低头问了几个问题,又指挥她做了几个动作。老太太似乎都有些不耐烦地在瞎嘟囔,但他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润着温和,耐心,宽容和谦逊,像冬天的霁阳升起来了。 接二连三打哈欠的我,就偏偏在这一个上面卡壳,愣是没打出去。根本来不及阻止,就如同被偷袭一般,有一枚隐形的子弹就从我半张的嘴唇间打了进去,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