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还是一个柔弱无助的小宫女的时候,他指着窗外石缝中岁岁枯荣、生生不息的野草,告诉她一定要坚强;当威风凛凛的刘尚宫替武惠妃到回心院来送鸩酒时,他冒着天大的风险救她一命;而就在几日前,王妃杜若带着家丁仆妇到松风楼寻衅挑事时,也是他始终将她护在身后,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往事如融化的春雪,悄无声息地漫过记忆的河堤。紫芝忽然想起自己十四岁那年,在回心院中那个风清月朗的夏夜,他在廊下用小铜锅蒸杏酪给她吃,虽然忘了放糖,可是那种甘淡而温暖的滋味,却让她一生不忘。 有一种感情无关风月,任何流言蜚语都是对它的亵渎。 罢了,明天还是先回王府去向郎君解释清楚吧,相信有这些年的情意在,他总不至于太过难为自己…… 紫芝无声地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地起身漫步于繁花盛开的庭院中,望着那满目芳菲花海,忽而低鬟伫立,若有所思。 “阿姐,你看谁来了?”身后忽传来一个少年人明快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二郎?”听出是弟弟裴延之,紫芝都未回头去看,便含笑嗔道,“你不在书房里好好读书,又跑出来做什么?小心一会儿爹爹回来骂你。” 她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来,却见母亲孟婉引着一个熟悉的人从大门方向走来,裴延之伴在另一侧与他说着话,脸上露出一副很欢喜的神情。那人身着一袭华贵的紫袍,眉目英朗,器宇轩昂,只静静地站在那里,周身便似笼罩着一层耀眼的光华,让人不敢直视。一见到紫芝,那人便扬起唇角微微地笑了,明媚的阳光洒在他的衣襟上,更衬得他通体如明辉流荡,俊美无匹,恰似一株临风傲立的皎皎玉树。 逆着光,他的笑容微微晃花了她的眼睛。 紫芝怔了一下,几乎不自觉地也对他微微一笑,然而旋即想起自己正在与他冷战,于是忙又收起笑容。 她定了定神,走上前去敛容整衣而拜,口中淡淡道:“妾裴氏恭请殿下金安。” 李琦忙俯身去扶她,诧异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请起。” 紫芝却微微侧了侧身子,不着痕迹地故意避开他的手,径自站起身来。 孟婉见状心中甚是担忧,忙悄悄把女儿拉到一旁,低声劝道:“好孩子,不要再斗气了。你心里分明是喜欢他,何苦还这样跟自己过不去呢?你看,如今人家都主动来找你了,你也不要总是拂人家的面子,过去和他说几句好话,彼此都消消气,以后还得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呢……” 紫芝倔强地嘟起了嘴,低声道:“我的事,不要你们管。” “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懂事了?”孟婉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继续好言相劝,“咱们家在边地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如今多亏有盛王殿下帮忙,这才能顺利回到长安。这份恩德,咱们一辈子都报答不完呢,哪里还能……唉,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过要强,嫁入帝王之家的女子贵在温柔和顺,不能总是让殿下一味地让着你。好了,阿娘也不跟你多说什么,一会儿该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罢,又向庶子裴延之招了招手,“二郎,咱们走。” 裴延之忙答应一声跟着嫡母去了,走了几步,又回头对李琦腼腆地一笑:“盛王殿下,您答应我的事可千万别忘了。” 李琦颔首笑道:“放心吧,我都记着呢。” 庭院中只剩下这一对璧人默然相对,竟一时无话。 李琦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刚才来的时候和二郎聊了一会儿,这孩子年纪虽不大,却极有读书的天赋,若是能去国子学好好修习学业,日后定然前途不可限量。我已经答应他了,过一阵子就安排他去国子学读书。” 国子学乃是大唐官方设立的最高学府,依制唯有三品以上高官的子侄才能在此读书。如今父亲裴珩尚无官职,弟弟裴延之日后若想科举入仕,进入国子学乃是莫大的机缘。紫芝心中不由一动,忙依着规矩向他敛衽施了一礼,语气却依旧疏离:“既如此,妾替舍弟谢过殿下。” 李琦忙伸手扶住她,微笑着问:“怎么,还生我的气呢?” 紫芝也不答话,只是从怀中取出那张绘有她小像的纸笺,对他解释道:“殿下没有拿着这个当面质问于我,我真的非常感激。不过,我与小武哥哥之间也的确是坦坦荡荡,绝对没有传言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