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怔住,愣愣地看着他,一滴眼泪要流不流,就这么挂在他的脸上。 “你是想救我吗,阿吉。”司年的声音很轻,轻得好像但凡重一点点就会破坏什么,又带着些从未有过的迷茫。 阿吉却只呆愣愣地看着他,连头发丝里都冒着傻气。 你竟然是想救我吗? 司年又在心里问了一遍。1907年的血胡同之夜,身为鹤京同胞的涧鹰选择了视而不见,而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报童,却想要救我吗? 所以你死了,对吗? 第40章飞鸟 阿吉哭累了,又因为离开梨树太远,魂体不稳定,于是再次沉入梦境。司年把他送回了梨亭,独自在树下站了很久,显得有些沉默。 他甚至忘了告诉金玉和鬼差“阿吉已经找到”的消息,以至于他们找了半宿,最后只找到一只在月夜下飞奔出逃的大白鹅。 回到岚苑的时候,司年发现段章还等在门口,就倚在刚才阿吉蹲着的地方,指缝间夹着根烟。 在这样的黑夜里,片刻的疲惫和颓废就像酒一样迷人,以至于当段章抽着烟看过来、嘴里缓缓吐着烟圈的时候,司年神使鬼差地问了一句:“还有吗?给我也来一根。” 五分钟后,岚苑别墅外头多了两个并肩靠着院墙抽烟赏月的男人。 段章给司年点上了火,看着烟雾逐渐模糊了他的脸,有些遗憾,因为今夜的司年显然不适合谈情说爱。 “阿吉也许就跟我太爷爷一样,曾经受过你的恩惠。你刚开始不想接受段家的报恩,是因为你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好像你不记得阿吉。” 段章说得似乎很有道理,听起来也最接近事实。这就像是故事新解,当一切都尘埃落定变成久远的过去后,时间告诉你,伴随着残酷而生的还有美好。 司年的思绪开始跑偏,他不禁想,如果商四在这里,他可能会装得高深莫测地说:“生活是一本书,好的故事需要留白。” 傅西棠则会说:“留白之处尚有余温。” 无淮子个假道士却没这么文雅,他会直接用拂尘指着山下,说:“你去走一遭就知道了。” 司年转头看向段章,问:“你相信因果吗?” 段章答:“以前不信,现在有点信了。” “为什么?” “人类社会不就是这样吗?无法反抗、无法挣扎的时候,就会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因果报应上,我以前觉得这是一种精神慰藉。没什么不好的,但不适合我。但你们的出现打破了我对于无神论的认知,如果往生塔真的公平公正,因果循环这个论点就可以成立了。这类似于能量守恒。” 在这样的问题上,段章总是冷静客观的。相比起来,司年碰到的其他人都要感性得多,但他自己又不是一个情感充沛的妖。 在这一点上,他跟段章很像,又不像。 “往生塔也有出错的时候,上一任的往生塔主就是这么把自己给作死了。”司年作为一个老妖怪,也知道很多八卦。他跟这一任的往生塔主星君并不熟,但他真正上位也就是近千年的事情,跟司年算是同时期的人物。 哦,以前还有人说他靠不正当关系上位呢,因为他做鬼差的时候就跟商四是好朋友。 段章对于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总是保有旺盛的好奇心,又问:“金玉说过,神都已经死了。往生塔的主人掌管轮回,他不算是神吗?” 司年突然嫌弃:“商四都还没死,他死个屁。” 嫌弃完,司年又道:“你的用词不对,神不是死了,是消亡了。天道制衡,当你们人类开始搞科技,搞无神论,把自己武装成神的时候,神就该退位让贤。等你们有一天把自己搞死,文明重组,新的神自然就会诞生。往生塔至今还在运转,只是因为它有存在的必要。” 身为一个鹤京的妖怪,司年对这些了解得非常通透,因为鹤京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 上万年前,孔雀王朝覆灭,妖怪退出历史舞台,可鹤京却能独善其身。甚至于在孔雀王朝统治时期,那位穷兵黩武的南王都不曾有过将鹤京纳入版图的念头。 为什么? 因为鹤京的先祖来自九重天,当他自九重天振翅飞下落在鹤京时,天道的意志就在此刻降临大地。 飞鸟,带来了最早的文明的火种,是最接近天的存在。 “你们人类有驾鹤西去的说法,虽然并不准确,但也不算胡说。如果死去的亡魂能够得到飞鸟的引渡,那他下辈子就算不能成仙也一定能投个好胎。” “那你引渡过别人吗?”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