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佑诚“哟”了一声,说:“那确实是皇恩浩荡”,想了想又道:“儿子没记错的话……崔家房里的大老爷早几年就故去了吧?” 王氏点头:“正是,早在三、五年前崔家老大便病的没救,听说也没拖多少日子,走时房里连个嫡出的儿子都没留下。” 王氏说完这话,邓环娘在底下就大抵弄明白为何王氏今儿没跟她多做计较了。 ——崔家的几大房系里,如今在清河的便是二房和三房,两相相较又属二房更强些。 如今没了的这位就是二房的老太爷崔幍,这位老爷子曾做过太子太傅,官拜礼部侍郎,后升任左丞相,但脾气十分暴躁,且眼高于顶,只因着一言不合,便在大殿之上将所有入朝为官却出身寒门的官员厉骂一同,最后因耻与这些人同站在一处金殿中,竟弃官而去,得了众多阀门世族的赞扬。 眼下闭眼一去,皇帝听闻十分心伤,追封了昌平候,如今一切下葬礼制均按侯爵承办。 崔老爷子共有四个嫡子,长子早年病故,只留有两个女儿和一个痴痴傻傻的庶子,而次子便是如今郑明珠的公爹,崔煜的父亲崔弘嗣,论长幼有序,如今长子没了,袭爵一事自然就落到了二老爷身上。 再往远了说,二房里如今就只有崔煜这一个嫡子,只要他不走在自个老爹前头,往后这爵位是跑不了的,到时郑明珠便是正经八本的诰命夫人,既是名门又是权贵,王氏心里头直乐,不禁暗道还好是将郑明珠早几个月嫁了过去,否则出了这事一等一拖,怕还不知会生多少变故。 邓环娘瞧明白了王氏的想法,便直接道:“只要这三年的守孝期里亲家公不叫人挑了错处,三年期满后自然就会按礼袭爵。煜哥儿和明珠这些孙儿辈分的也是要守足一年,明年的正月里怕是就不能回府里来给老太爷和老太太拜年请安,母亲可有什么话要媳妇交代给明珠的?” 王氏吊着眼梢说:“只要素衣素服,不参加礼宴,不食荤腥,也是可以回来拜年问安的”,随即想了想却又道:“罢了罢了,礼上是这般说,但守孝是大事,你且嘱咐明珠,叫她到时莫要惦记着回来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与旁人不同,更得重礼制才是。” 邓环娘道:“是,媳妇定会将母亲的话原样嘱咐给明珠的。” 王氏斜着瞥她一眼,是个懒懒的不爱搭理的样儿。 他们不停歇的赶了一整日的路,明儿还要早起,老太爷又叮嘱几句遂让他们赶紧回去歇下了,第二日一大早,郑佑诚带着邓环娘、明玥、以及二老爷郑佑礼赶往清河。 原本明玥是不用去的,但郑泽昭和郑泽瑞一时无法赶到,就须得有个明珠的姊妹去哭一场,因而这个任务便落到了明玥的身上。 早上走之前邱养娘便叫明玥要多吃一些,说今日这可是个力气活儿,明玥倒是有这个心里准备,结果到了清河一看,仍旧吓了一跳。 离着崔府尚有十余里地便可见沿路各家所设灵棚,恸哭之声不绝,等到了崔府,一下马车,明玥还没等打量崔家是何等清贵名门,在朱门之外当先就听了一嗓子惊天动地的哀哭! “父亲啊!呜呜呜……父亲!啊啊!父亲!” 这恸哭声嘶力竭,悲天怆地,让闻者也不自禁想要伤心落泪,明玥吸了口气,扫一眼挂满白绫的宽大门楣,忙敛目跟在郑佑诚和邓环娘身后踏进府门。 甫一进去,崔煜便迎了出来,他身上披着粗麻布缝制衣边稍显整齐的齐衰丧服,腰间和头上都以稍细些的麻布带子系着,眼圈发红,见了郑佑诚和邓环娘便行礼道:“小婿见过岳父、岳母。” 郑佑诚忙扶住他,声音也是哽咽起来:“贤婿,节哀!” 崔煜抽咽着点头,又和明玥见过礼,便即引着他们往灵堂去,才走了几步,便有小厮跑过来报:“少爷,老爷哀伤之极,哭晕过去了!” 明玥在后头听见被唬了一跳,却见崔煜抬胳膊拭了两下泪,要哭似地说:“快去让人喂两口清水吧,不饮不食,今日已是第三天了,父亲之悲痛,我等亦能同感,但不能哀毁了身子啊!” 小厮听了,忙哭着又跑回去,让人给二老爷喂了几小勺清水。 ——在这以孝治百官的时代,子为父之丧是最根本,不够哀伤不只受世人指责,更会贬官受罚;而过于哀伤而至重病不幸随先人而去,不能守满三年孝期,同样视为不孝之举,也是要受世人诟病的。 崔煜领着郑佑诚一行来至灵堂时,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