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樟原就是个一板一眼的性子,虽跟着侯爷天南海北都闯荡过,却是很少跟孩子打交道。如今被对面那孩子以一双晶亮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只觉得一阵无所适从。 就在他怔忡发呆之际,忽听得耳畔响起一个清脆的女童声音。 “你是西番人吗?” 阿樟一怔,若不是注意到对面的孩子嘴唇在动,他差点就以为这屋里还有个小女孩了。 这时,吉光站了起来,过去提着桌上的茶壶给阿樟倒了杯茶递过去,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得懂大周的话,不过,请喝茶。” 直到这时,阿樟才回过神来,这声音,竟是那个小厮的。而再细一打量那小厮,他忽地就是一阵疑惑——这孩子,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谢谢。”他接过那茶盏,却是一时忘了吉光置疑他国籍的事。 而听着他这纯熟的官话,吉光也是一怔,然后一阵大喜,道:“原来你会说大周的话。” 阿樟这才想起她刚才的猜测,忙放下茶盏更正道:“我可是正宗的大周人。” “咦?”吉光一阵好奇,忍不住探过脑袋,大瞪着一双猫眼道,“那你怎么会西番的礼仪?才刚听爷说,你这套规矩仿佛不是咱大周的呢。” “是,”阿樟道,“我虽是大周人,不过十来岁的时候,因遇到船难流落西番,后来在一个爵爷的府上当差,便不知不觉学了这西番的礼仪。再后来,随着年纪渐长,也就成了习惯,再也改不回来了。” “就是说,你到过西番喽?”吉光忍不住爬上椅子,往那隔在二人中间的茶几上一趴,撑着下巴,仿佛听故事般,一叠声地问着阿樟,“那西番什么样?我在书里读到过,一个个都是红头发绿眼睛,真吓人,听着跟阎王殿上的小鬼一样呢。” “一点都不吓人,”——事实上,倒是阿樟被她爬上椅子的动作给吓了一跳——“不过是头发和眼睛的颜色跟我们不同罢了,其他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那说话呢?他们也会说话吗?还是‘啊啊啊’地乱叫?”吉光挥着手道。 她这丰富的想像,不由就逗笑了阿樟,摇头道:“他们也会说话,不过说的话跟我们不太一样就是。”顿了顿,他打着比方又道:“就比如是江南话和塞北话,外地人虽听不懂,但只要想学,也能学会。侯爷就会好几种西番话。” “西番话还不止一种?那你呢?你会几种?” 在吉光那层出不穷的好奇追问下,一向拘谨板正的阿樟竟渐渐地放松下来,等寡言过来通报,堂上那二位爷酒足饭饱,该各自分手回家时,就只见那人前始终僵着一张扑克脸的阿樟,竟冲吉光微笑着,一边毫不介意地给她看着手臂上那被海盗刺伤的疤痕。 阿樟主仆走后,出于好奇,周湛便把吉光招过来,问她跟阿樟都说了些什么,却不想那丫头仿佛一个才听了什么新奇故事等不及卖弄的孩子般,竟絮絮叨叨把她从阿樟那里打听到的西番的风土人情,加上她的一番演绎后,全都细细说了一遍,却是勾得周湛也是一阵心旌摇曳,忍不住道:“总有一天,我要亲眼去看看。” 吉光忙亮着那双猫眼巴过来笑道:“爷,带我去带我去。” 却是惹得周湛在她那如今虽退了青紫,却仍留着一片难看的黄斑的额上又敲了一记。 而另一边,阿樟则忍不住带着犹豫问钟离疏,“那孩子,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 钟离疏的突然到来,打乱了周湛原本要去锦绣班的计划,加上威远侯这次还不远万里地帮锦绣班带来了西番的戏本子,周湛便顺便邀请了他也一同去看戏。于是第二天,这二位便在锦绣班碰了头。 看到周湛身边仍带着那个大眼睛小男孩,钟离疏不由就想起阿樟的疑问。将这昨晚并没怎么留意到的孩子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他也忍不住回头问着周湛,“这孩子,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若不是钟离疏这么一问,周湛和红锦都没怎么在意,如今细看着吉光,二人这才发现,这半个月不见,吉光竟似乎变白了一些,看着便有些不太像男孩了。 红锦想了想,和周湛低声嘀咕了一句,便拉着吉光去了那后台。这二人再次出来时,被红锦修饰了一番的吉光看着又像个男孩了。 这会儿已经看穿吉光真身的钟离疏忍不住以手肘一推周湛,问道:“你又想做什么?女孩和男孩可不同,小心你可别害了这孩子。” “不会,”低头看着戏本子的周湛道,“我会小心护着她的。” 他抬起头,就只见红锦在那边跟吉光窃窃私语着,却是听不到这二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那边,红锦将一个粉妆匣子交给吉光,一边低声交待道:“才刚我教你的那些,也不知道你到底学会了多少。若是还有不会的,明儿你带着东西去找红绣帮你拾掇。”又道,“别的倒也罢了,只你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