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尸首仍横在厨房地上,蒙了一条布单。康游跪在尸首边,已不再哭,垂着头木然不动。 墨儿又悲疚起来,但随即告诫自己,悔之无益,尽快查清案子才是正理。 于是他小心过去,低声问道:“康二哥,有些事得问你,不知——” 康游仍然不动,不过沉声应了句:“你问吧。” 他的左额刺了几个墨字:“云翼第六指挥”,是当初从军时所刻军旅番号,虽然如今已经由武职转了文职,这黥文却仍旧留于额头,有些刺眼。 “康二哥,是你去取的那个锦袋吗?” “是。” “康二哥是从哪里取来的?香袋里那双耳朵又是怎么一回事?” 康游目光微微一顿:“这事关另一件大事,我不便多说。过几天,我自然会实情相告。目前得先找回我家嫂嫂和侄儿。” 墨儿看他神情,就算强逼也不会说出来。于是退一步问道:“清明正午你下船后,找了一个老汉将香袋转交给康大哥的?” “是。” “康大哥将香袋交给饽哥时,珠子和耳朵果真在香袋里?” “是。那位老汉信得过。我也一直偷偷在后面跟着。” “你扮成这样,这几天也是在偷偷查找绑匪?” “是。可惜一无所获——”康游看了一眼地上康潜的尸首,眼睛又开始泛潮。 “据我和家兄探讨,绑匪应该是你家左邻右舍,尤其是隔壁武家和彭家嫌疑最大。” “哦?”康游一惊,随即痛悔道,“果然,要劫走嫂嫂和栋儿,只有他们两家最方便。唉!我怎么早没想到!” “康二哥看这两家哪家嫌疑更大?” “武家大哥与我哥哥多年邻居,两人志趣相投,我和武家二哥又是沙场上的生死之交,他们必定不会。彭家兄弟去年才搬来,因不是一路人,并没有深交,不知底细。” “我刚去过彭家探问,只有他家大嫂和老三彭针儿在,不过看神情话语,他们两人似乎并不知情。” “他们三兄弟都在市井里混走,必定极会遮掩。” “没有查明白之前,两家都有嫌疑。另外,有一事还要请问康二哥,康大哥和大嫂两人平日可和睦?” 康游神色一变,声调也有些不自在:“起先哥嫂两个十分和睦,这半年来,有些事——” 墨儿忙问:“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不似往常那么和睦。” 墨儿发觉康游似乎在遮掩什么,不愿意说出来,不好追问,便道:“还请康二哥再仔细想想,这两家还有什么可疑之处?” 康游还未张嘴,武翔和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二郎……” 武翔面色凝重,应是已从妻子那里听到了康潜噩耗,进门望见地上尸首,他神情越发沉痛。他身后那个年轻男子一身白色襕衫,眉眼和武翔有些像,墨儿猜他是武家老三、太学外舍生武翘,看到尸首,武翘眉头颤了一下,先有些惊怕,随即也涌起悲意。 “怎么竟会这样?大郎平日并不贪杯呀。”武翔深叹了一口气,“尸首这样搁着不成,二郎快去找件干净衣裳给大郎换上,上方寺离得最近,就请那寺里的师父来做法事,二郎你看如何?” 康游沉声道:“我哥哥并不信这些。” “那也得立个灵位,左右邻舍也好祭拜。三弟,你去纸马店请个灵牌,买些香烛纸钱,另外叫你两个嫂嫂也过来帮着料理一下。” 武翘点头应了一声,随即转身走了。 墨儿仔细留意武家兄弟,两人悲悼出于真挚,丝毫没有作假的意思。他们要帮助康游料理后事,也不便问什么,就先告辞出来了。 回去途中,他在驴背上又回想彭家曹氏和彭针儿的话,说他家老大彭影儿回家乡去了,而且是寒食那天。两人说起来时,神色之中始终有些遮掩。 彭影儿善做影戏,又精于口技,在汴梁百戏行当中也算有些名头。墨儿曾看过一回,那次演的是三国戏,彭影儿藏身在一块白绢屏风后面,操弄着羊皮刻镂描画的各色人物,如刘备、诸葛亮、关羽、张飞等,灯光映照上去,鲜明如活,不但手足能动,而且彭影儿又给这些人物配上相应话语声音,各个音色语调不同,更有金鼓之声、马嘶声、风声、人马杂沓声、刀剑搏击声……恍然间,如同亲临战场,看万军厮杀。 寒食连着清明,官府要休五天假,正是勾栏瓦舍生意最好的时节,彭影儿为何要选这个时候归乡?康潜妻儿是寒食前一天失踪,彭影儿次日就离开,难道其中有关联?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