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了了顿时红了脸,没有细想就回口道:“就算苏东坡本人,也给我们歌妓填过词——” 话音未落,曹喜忽然抓起手边的一副筷子,一把朝她掷了过来,池了了忙侧身躲开了一根,另一根却砸到鼓儿封脸上。池了了腾地站起身,大声质问:“公子这算什么呢!喜欢,就听一听,不喜欢,说一声,我们赶紧走人。我们虽下贱,却也是靠自家本事吃饭,并没有讨口要饭。公子的钱比铜锣还大,就算赏我们,我们也扛不动。” 曹喜嘴唇气得发抖:“跟你多话,辱了我体面,滚!” 池了了还要争辩,鼓儿封却伸手抓住她,低声道:“走吧。” “曹喜!你做什么?”董谦怒声喝问。 “怎么?又要做惜花郎君?正经花朵,惜一惜,也就罢了,这等烂菜叶子,也值得你动火?”曹喜又发出那种冷怪笑声。 “你——”董谦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起身一拳击向曹喜,砸中曹喜肩头,衣袖带翻了桌边的碟子,跌碎在地上。 “好啊,菜叶子郎君又要扮泼皮情种了——”曹喜说着站起身,也挥拳向董谦打去。 两人动了真怒,扭打起来,这让池了了大大意外,一时间愣在那里。不过两人都是文弱书生,看来都没有打过架,厮缠在一处,你抓我的衣领,我扯你的袖子,帽儿被抓歪,衣服被拽乱,却没有几拳能实在打到对方,桌上碗盏倒是被撞落了几个。因此也分不出谁占上风、谁落败。若换成池了了,几招就能制胜。 旁边的侯伦见打起来,忙站起身去劝,但也是个没劝过架的人,拽拽这个,扯扯那个,最后变成了三人互扯衣服。幸而穆柱听到响动,赶了进来,连求带哄,才将三人各自分开。 又低声劝着,让池了了和鼓儿封赶紧离了客间,悄悄走了。 从范楼出来后,池了了随即也就把这事儿忘了。 从十三岁出来唱曲,这样的事经得多了,算不得什么,心上裹的那层茧,比她指尖的弦茧还厚。只是偶尔会想起董谦,到京城后,她见得最多的是文士,大多也都本分守礼,但很少有谁能这样热诚待她,不但真心赞赏她的歌艺,更为护她不惜和好友动手。 不过,她也只是心中感念,并没有其他非分之想,连去打听董谦姓名的念头都没有。谁知道,后来竟会再次见到董谦,并成死别……过了几天,有天早上,她梳洗打扮后,正准备出门,却听见敲门声,开门一看,是个书生,身材瘦弱,面皮微黑,神情有些拘谨,似乎在哪里见过。 “池姑娘,在下姓侯。” “哦?侯公子有什么事吗?” “池姑娘不认得在下了?那天在范楼——” “哦?侯公子怎么找到这里的?快请进!”池了了这才想起来他是那天和董谦、曹喜一起喝酒听曲,不爱说话的那位。 “我是从范楼的大伯那里打问到池姑娘住址的,今天特意来请池姑娘去助兴。” “怎么敢劳动公子大驾?随便找个人捎个口信就是了。去哪里呢?什么时候?”池了了心里一动,又想起了董谦的样子。 “还是范楼吧,就今天中午。” “好,我一定去。” “另外——”侯伦犹豫了一下。 “什么?” “那天在范楼,他们两个结了气,至今互不说话,我们三个是多年好友,往日从没这样过。我是想替他们说和,事情因池姑娘而起,所以才来请池姑娘,望池姑娘……” “那天怨我张狂了,耍性子,没顾忌,惹得那位公子生气,正想着找个时机好好道歉赔罪呢。这样正好,侯公子放心,今天我一定多赔几杯酒,酒钱也算我的。” “你能去,就已经很好,酒钱怎么能让你出。” 池了了早早就去了范楼,和店里大伯穆柱闲聊,才知道护着自己的叫董谦,讨人嫌的那个叫曹喜,和事佬是侯伦。 一直等到中午,侯伦和董谦先到。一看到董谦走进来,池了了心微微一动,看董谦身材魁梧、方脸浓眉,不似一般书生那么纤白,皮肤微有些黑,正是自己最喜欢的一类长相,尤其那目光,端正而温和,让人看着安心踏实。 她忙迎上前去,深深道了个万福:“董公子,那天实在是对不住。” 董谦叉手回礼,笑着道:“是我们失礼才对。” “董公子这么说,让人实在承受不住。” “哪里,的确是曹喜——” 池了了一抬眼,见曹喜走进店来,忙向董谦使了个眼色,董谦会意,微微使了个鬼脸,回转身,咳嗽了一下,笑着道:“正说你,你就到了。” 曹喜脸色仍有些不快,但还是笑着问:“又说我什么?” 侯伦忙道:“没说什么,咱们上楼吧。”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