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笑什么?”曹喜反问。 董谦顿时收住笑,似乎有些不快,曹喜知道他爱较真,也最爱看他不快,笑着又自斟一杯,一口喝下。董谦坐在对面,也不说话,也在自斟自饮。 曹喜又喝了两杯,觉得没趣,想起身离开,但一想家中五个娘闹个不停,其他朋友又都没约,去哪儿呢?他扭头望了一眼董谦,董谦冷冷回了一眼。他忽然有些伤感,这世上,人无数,但真正关心自己的,只有父亲——那位并非自己亲生父亲的父亲。除了父亲,便只剩眼前的董谦和回去的侯伦,偶尔还能说两句真话。但此刻看来,董谦也不过是个隔心人。 念及此,他又继续喝起来,渐渐就醉了…… 瓣儿听曹喜讲到这里,问道:“曹公子那天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曹喜斜望着屋角,想了半晌,才道:“董谦最后看我那一眼。” “他扶你下楼去后院,不记得了?” “哦?他扶我下楼去过后院?谁说的?” “酒楼的大伯穆柱。” “我不记得了。” “这么说,在中途离开酒间之前,你已经大醉了?” 曹喜点了点头。 瓣儿仔细留意他的目光神情,曹喜始终是一副懒厌模样,辨不出真伪。 池了了却在一旁恼怒道:“你说谎!” 曹喜并没有理睬,只用鼻子冷笑了一声:“好了,我该说的说完了,告辞。” 随即他站起身走了出去,池了了瞪着他的背影,气得直拧手帕。 瓣儿却觉得此行还是有些收获,便劝慰了两句,而后两人各自回家。 回到家中,嫂嫂温悦正在杏树下教琥儿认字。 “姑姑,我会认‘琥’字了!” “哦,哪个是琥字?” “就是这个,左边王,右边虎,我是虎王!喔——”琥儿指着地上画的一个‘琥’字,做出老虎的样子来。 “真了不起呢,琥儿都认得自己的名字了,姑姑奖你个好东西——” 瓣儿从袋中掏出一只锦虎,她在路上见到货郎的货担上挂着这只锦虎,色彩斑斓,猛气里带着憨态,想起琥儿,就买了回来。琥儿见到锦虎,高兴得不得了,双手抱过去,便在院里跑着玩起来。 “你把那套绣作卖掉了?”温悦抬眼问道。 “嗯,没想到卖了二十五两银子呢。” “你要用钱,跟我说就是了。那可是半年多的心血呀,何况那绣艺、画境,满京城恐怕也难找到第二套,卖这点银子做什么呢……”温悦大是惋惜。 “一副一万两千五百钱,已经很高了,文仝、米芾、李公麟这些名家,他们的画有时也不过卖这个价。我自己留了五两,这二十两嫂嫂你收起来——”瓣儿取出装银子的漆盒。 “我不能收。就是收下,只要想起你那一针一线,还有那四位绝代佳人,还怎么忍心用这银子?” “长这么大,一直都是用哥哥嫂嫂的钱,这点银子算什么呢?这一阵哥哥查那梅船的案子,又没有什么进项,嫂嫂若不收下,从今天起我就不在家里吃饭了,连墨儿也不许他吃。” “唉……我先替你收着。我家这姑娘平常看着是个极柔美的佳人,倔起来怎么跟头小驴子似的?”温悦笑叹着,只得接过漆盒,“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做个女讼师,连自己的绣作也狠心舍得了,你那案子查得如何了?” 瓣儿将自己所查所问讲给了嫂嫂。 温悦听后,细想了一会儿才道:“这么看来,曹喜,还有酒楼的大伯穆柱,可能都不是凶手。但那酒楼又是回廊四合的构造,当天二楼对面又有客人,外人极难得手。曹喜虽然醉了,董谦却没有,外人只要推门进去,董谦就会察觉,就算他再文弱,也会喊叫两声。还有,凶手也未必知道曹喜醉到那个地步。对他而言,要对付的是两个人……” “穆柱进出最方便,曹喜本身就在房间里,两人都有嫌疑。尤其是曹喜,他说后来的事全然不记得,但他若是装醉,又和凶手是合谋呢?” “若是合谋,曹喜何必留在那里?岂不是自找麻烦?” “这倒是……他就该像侯伦一样,中途先走掉才更合情理。” “侯伦你可问过了?” “还没有,不过池了了上个月就已经去查过,那天,侯伦的父亲的确是犯了旧症,侯伦也真的是回去请大夫、抓药、服侍他父亲。” “总共五人,侯伦中途走了,曹喜醉在现场,池了了在楼下厨房做鱼,穆柱上下跑着端菜。就只剩一个可能——” “董谦是自杀?不过自杀又不可能割下自己头颅。” 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