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索性走着过去,但才出城门,离猪市还有两里多路,腿又扭到。他哭着求道:“倔祖宗,求求你就安生点,啊?”那驴子虽然听不懂,却也安静了下来,魏猪倌重又慢慢骑上去,再不敢用力,只小心催着,驴子总算又小步跑起来。 魏猪倌这是急着要赶往南郊的猪市,他丢了昨天买猪的钱。 猪肉虽然贱,猪行收买价却也已经涨到每斤三十文,一天要收买近百万斤。昨天他带了八十万斤猪的钱,总共二千四百万。为方便支付携带,其中两千万是便钱钞,四百万是银铤。昨天只收了几百头猪,将近十万斤,用银铤付的账,还剩了五百两银铤。 昨晚他一直没等见猪商来,心神不宁,走的时候只拿了那五百两银铤,却忘了两千万的便钱钞。晚上回去见叔父魏铮,又被叔父呵斥,慌忙去寻冯宝,便没有把钱交还给账房,顺路把驮钱的驴先赶到了家里。找到半夜也没见冯宝,回去就睡倒了。今早起来打开钱箱,才发觉两千万的便钱钞不在。他唯一能想到的是——放在了猪市铺屋的柜子里的。 于是他才奔命一般往城南赶来。 终于赶到了猪市,上午猪市十分冷清,没有几个人。他径直赶到那间铺屋前,急跳下驴子,正忙着掏钥匙,旁边走过来一个中年男子,是猪市的税监,他们平日经常闲谈,那税监笑着招呼:“老魏今天这么早?” 魏猪倌哪里顾得上,只点点头,赶紧打开了锁,一把推开了门,朝里一望,猛地惊叫了一声—— 房内地上倒着两具尸体。 冯赛回到了洛口镇,他怕碰见蒋鱼头和那四个“黄河鱼商”,先过桥来到南岸。 这时已经过午,他又饥又渴,便驱马来到岸边一间食店,拴好马进去,选了个临河又有柱子挡着的座,要了壶煎茶,点了一碗熟齑笋肉淘面。 他躲在柱子后面,坐下连喝了两杯茶,这才向对岸望去,这里正好能瞧见对岸那间茶肆,刚才那四个“鱼商”仍坐在原座上,正在举筷吃东西。他叫过店里伙计打问:“小哥,你可认得黄河几位大鱼商?” “客官说的可是周大头、李帆杆他们?” “我只知道黄河有四个大鱼商,分别姓周、李、王、崔。” “那就是了,名字小的也不知道,只知道诨名,另两个是王浪儿和崔跳。” “你见过么?” “常见,四个人常年在洛口往来,好不招摇。不过这一向似乎来得少了。” “对面茶肆临河角上那四个可是他们?” “那四个?不是!” “哦,多谢!” 那四人果然是假冒的黄河鱼商。 冯赛默想起来,汴京鱼行行首张赐为人品性如何,他并不清楚,鱼行另外四个大鱼商更没有见过。不过,他们既然能使出这种手段,自然都不是端诚之人。已经吃过炭行一次亏,不能再招惹他们,只需尽快理通这汴河上游的货源就好。眼下得找见真正的黄河鱼商,于富两天没有去买货,他们一定也很焦急。 面端了上来,冯赛却没了胃口,但空着肚子怎么办事?他强迫自己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才吃了几口,一抬眼,见对面茶肆那四个人站了起来,出来后各自牵过马,一起上马,果然朝东望汴京方向行去。不过,到桥口时,他们竟上了桥往南岸行来。难道他们发现我了?冯赛先一惊,但随即明白,这四人是怕回去路上碰到自己,为避开,所以要走南岸。他悄悄探头出去,那四人过了桥果然继续往东行去。 冯赛放了心,拿起筷子又继续吃,刚吃了小半碗面,那个伙计忽然在身后喊道:“客官,那个不就是李帆杆?” 那伙计扒在木栏边指向河中,冯赛忙顺着看过去,见河上一条大船,船头站着个灰衣瘦高个的中年男子。 冯赛忙扔下筷子,快步出店绕到河岸边,追上那只大船,隔着河水大声招呼:“这位仁兄,能否借步说句话?” 瘦高个听到,转过头,望了两眼,随即吩咐篙工将船靠岸。 “仁兄可是黄河鱼商?”冯赛抓住船上递过来的长篙,借力跳上了船。 “是。你是?” “在下冯赛,汴京牙人。”冯赛从腰间解下牙牌递了过去。 “常听冯先生大名,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李帆杆面露疑色。 “我是为于富而来。” “于富?你见着他了?” “没有,不过您先看看这个……”冯赛取出开封府公文递了过去。 “我不识字,这是?”李帆杆接过看了几眼,又递了回来。 “这是开封府公文,于富已经触犯较固、参市之禁,现在不知所踪,开封府正在追查缉问他。” “哦?那是什么罪?” “垄断物货、搅扰交易。” “这也算罪?” “嗯。买卖交易贵在公平,若只有一家说了算,便是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