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迁还想再催问,院子那边传来欧嫂的叫声:“翠香,你死哪儿去了?” 翠香忙答应了一声,急急转身跑了。 冯实第二天一早赶回了江州。 昨晚从两个士卒嘴中,无意中听到广宁监的旧监官竟然自尽身亡。冯实忙又问时间,那士卒说是十月初六。 汪八百的四个同伙是十月初一逃走;十月初三,广宁监给矿工发放了拖欠大半年的工钱;十月初六,那个旧监管在江州城中的宅子里毒杀了妻儿,而后自尽身亡。 这三件事紧接着发生,其中有没有什么关联?弟弟冯赛要自己打问的,是不是和这有关?冯实原先还不觉得如何,想到此,心底不由得升起一阵寒意。 冯实已经打问到旧钱监名叫苏敬,今年四十来岁,到广宁监赴任还不到两年,他将家眷也带了来,一妻一妾,一儿一女。监上起居饮食诸事不便,便在江州城赁了一院宅子。 冯实进了江州城,一路寻到那个宅院,看门宇,是院中等宅子,在一条宽阔正街上,院门紧闭,门前积了些枯枝烂叶,许久没有人住过了。冯实见斜对面街口上有家客店,心想这事恐怕得费些时日,便牵马过去,在客店里要了间房,将行李安顿下来。那间房临着街,窗户正斜对着苏监官的宅子。店里伙计端了盆洗脸水进来,冯实忙借机打问:“小哥,斜对面那宅子可是苏监官的家?” “是。客官要寻他?他亡故了半年了。” “哦?是得病了?” “不是,是上吊自尽,他妻儿一家人全都死了。这事当时闹得满城议论。都说他中了邪祟,发狂毒杀了自己妻儿,为避刑罚,自己也上吊自尽。街市上传个话头,总要传出些怪道。其实哪里是这样?” “哦?你知道其中原委?” “嗯,我伯父是州里的仵作,那苏监官一家尸首就是他检验的。他说苏监官的妻儿并不是被人投了毒,而是吃了河豚中的毒。” “河豚?” “嗯。我伯父剖开了苏监官妻妾的肚子,从胃里找出了些河豚皮和肠肚碎渣。他们一家是从北边来的,不知道这河豚的皮和肠肚有毒,万万不能吃。我伯父看胃里那些食物,说至少隔了一晚上,应该是前一天晚饭时吃的。那时苏监官还在广宁监呢,怎么可能是他投毒?” “哦……那苏监官呢?” “苏监官是真的上吊自尽。那天上午他从广宁监回到城中家里,猛然看到自己妻儿全都死了,自然悲痛至极,失了神志,所以才会自尽。” 第十三章 跛脚、穿耳、河豚毒 利孔至百出,小人私阖开,有司与之争,民愈可怜哉。 ——王安石 冯赛正在和周长清商议,伙计进来说,一个后生求见,说是邱二引荐的,刚从应天府来。冯赛忙迎了出去,见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手里拿着封信。冯赛接过信,打开一看,是邱迁的笔迹,信里让冯赛帮忙给这个叫王小丁的寻个好差事。 “邱二在那里可好?” “他替了我的位,雇进匡推官府里当差了。” 冯赛听后,不由得微微笑了一下。许多天来,这是他第一次笑。看来邱迁是越来越老练了,但愿莫出什么事才好。于是他又问:“你想寻什么差事?” “我想跟着商人学作经纪。越大的商人越好。” 冯赛想起那天秦广河的管家在寻人,便道:“我手头倒正有个缺,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商人,只是不知你做不做得来。” “我读过几年书,写算都来得,也不怕吃苦。” “那好,我就引荐你过去。” 他进去给秦广河的管家写了一封短信,交给王小丁,告诉了他秦家解库的地址,让他自己寻过去。而后,冯赛便别过周长清,准备启程去考城。才走到路口,就见一个人从虹桥上走了下来,竟是那个胡商易卜拉。 “易卜拉,你还没走?” “冯先生,清明那天回去后,我就生了病,这两天才好。我的那些象牙还留着,找了你两天,总算碰见你了。” “你那些象牙总共有二百多斤吧?” “二百八十斤。” “你要什么价?” “一斤四贯钱。” “四贯高了,比官价高出一倍,恐怕卖不出去。” “那至少三贯五百文。”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