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了看未殊,未殊却好像会错了意,径自将她半抱起来塞进了车里。 看起来是个大姑娘了,抱在怀里却轻得似一把烟。他于是搂得有些紧了。她这回竟然没有大喊大叫,他有些意外。 无妄马鞭抽下,马车缓缓起行。 车厢内的空间也很大,车壁上嵌着夜明珠,映得一厢都亮堂堂的。阿苦和未殊各坐一边,包袱搁在他们中间,像是楚河汉界。任谁敢越过这条界,只怕就回不了头。 “我过去了,还能回来吗?”半晌,她低低地发问,声音脆脆的,罕见地带了小女孩的怯意。 “能。”他望着紧闭的车窗,掌心里却还是方才她的身躯的娇软温度,不由微沾汗意,“但不能私自来。” “那我还能见到我娘和小葫芦吗?” “能。” “也不能私自见,是吧?” “……是。” 她不说话了。 这样逼着她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她心里想必不好受吧。未殊看得明白,却不懂如何劝慰,想了半天,却想出一句很蹩脚的开头:“你的习业簿都带了吗?” 她掠了他一眼,“带了。” “你要勤加修习,”他慢慢地说,“这样,当你关心他们的时候,就可以起卦看看他们的命运。” “有这么神奇?”大约是熬了一宿没了力气,她的反驳软绵绵的,“我看你也不是样样都能算到。” 他沉默了。 “你上回不是骂我?我学算卦,不见得就相信卦上批的命运。”她嘟囔着道,“没错。我只是想看看,这命运有几种可能。” 她乏了,身子靠着包袱,眼皮子渐渐合上。他看她半晌,将包袱拍了拍,让她靠得更舒服些,又嘱咐无妄慢些驾车。 从城南到城北,这一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竟然能睡瓷实了。 “娘……”她在梦里砸吧嘴,“削梨……我要……” 他微微一怔。 “爹!”她的声音突然拔高,“我要梨!”嘴巴微微一撇,“爹……” 爹?他望着她。她的父亲是谁? 突然间,马车猛地一颠,阿苦的脑袋一下子撞在了车壁上,疼得她立刻睁开了眼。还没清醒透呢,陡顿又是一颠,然后便是马匹长长的凄厉的嘶声,在夜里听来极为可怖! 未殊一把拉住失神的阿苦,没有开门,沉着地问外面:“无妄?” 没有人回答。 他将阿苦往车座下塞,跟塞行李似的,阿苦不高兴了:“做什么呀?”话音未落,“笃笃笃”三枝羽箭钉上了木质的车壁,银亮的箭镞透出来,死死地卡在了那里! 阿苦猛一激灵,身子一滑便蜷缩着钻进了车下。 未殊没有动,阿苦在他的座位底下,颤抖地抓住了他的衣角。他想提醒她别这样,却终究没有出声。一柄剑嘶啦一声刺破了车壁往车中乱捣,他看着那剑尖被夜明珠照成惨白的颜色,面无表情地伸出两根手指将它夹住。 动作快如闪电,几乎不能分辨他出手的轨迹。 那剑的主人明显一愣。 而后便是大喊:“人在这里!过来,都过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指尖用力,“喀”,剑尖折断。 阿苦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抓紧了那一方雪白的衣角。她不知道自己其实限制了他的行动,她只是害怕,人在车下,一片静谧,反而将外间刺耳的兵戈交击声听得清清楚楚,好像就在她的耳边。她想哭,他不是说为了她的安全才要带走她的么?可是她在扶香阁里活了十四年都好好的,一出来就要被人杀死了!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