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心下无奈,拉开她的被子,道:“别生气了,不用和一个快八十岁的老人计较。” 乐盈蹭的一下坐起来,“现在是一个快八十岁的老人在和我计较,苏麻喇姑拿太皇太后与我姐姐孝懿皇后的名头来压我,我要是被逼答应抄这一千遍无量寿经,是不是我以后的二三十年就要天天给她抄佛经?我姑姑跟姐姐只怕没少在宫里抄佛经吧,李金忠,你过来!” 听到主子召唤的李金忠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把头埋得低低的,乐盈问他:“你伺候孝懿皇后多少年?” 李金忠道:“奴才服侍孝懿皇后主子足足有八年。” “那你可曾见过她抄经?” “奴才见过,”李金忠的声音愈发得低了,“主子经常为了抄经甚至连睡觉吃饭的时间也没有。” 乐盈对玄烨说:“瞧,抄经抄得没日没夜,吃饭睡觉都顾不上,就是庙里的和尚尼姑只怕也不会这样吧。” 她又问李金忠,“她是为自己抄的吗?” 李金忠的头埋得更低了,“是……为太皇太后祈福而抄。” 乐盈挥挥手让他下去,其他的话都不用再说了。 玄烨半响无语,后宫女眷尚佛,抄抄佛经,他是知道的。小时候他去见生母时,生母的案头摆着厚厚的佛经,他也时常见到乐容抄佛经,原本以为她们尚佛,故而侍佛甚为虔诚,却没想到另有隐情。 乐盈说得没错,苏麻喇姑以太皇太后的名义做幌子,用孝道压着她抄佛经,幸亏是她机灵躲了过去,但其他人呢,他的生母与乐容是不是也这样被逼着抄佛经? 满人为入关前崇拜萨满教,太皇太后出身蒙古,则信奉长生天。自入关后,佛教在宫廷兴起,似乎就是从太皇太后与苏麻喇姑开始的,渐渐扩散到后宫女眷中。 原来这些也不过是控制人的手段而已,甚至她们手段更粗陋,都不需要借助佛教的教义来控制人心,而?是简单粗暴的让人长年累月地抄佛经。 一遍不够,要抄一千遍,还得要限定的时间内抄完,不然你就是不敬佛祖,不孝长辈,这种折磨人的手段是无形的,让人有苦说不出,何其恶毒! 乐盈又道:“我相信真正爱佛之人,肯定不是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抄经,皇上您也说了,心诚则灵,一遍足矣。” 玄烨艰难道:“我曾见过皇额娘带病抄佛经,孝献皇后也是。”还有赫舍里氏与乐容。 但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宫里尚佛风气浓重,他想当然地以为女眷们抄佛经都是出于一片虔诚热爱之心,哪里曾想到这是后宫女眷互相倾轧的一种方式。 他的祖母孝庄太后慈爱睿智,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把他送上皇座,坚定地告诉他,不要害怕,这整个大清国都是他的,他是所有人的皇上。而苏麻喇姑温柔慈爱地照顾他的生活,在他生病的时候不眠不休地照顾他。 这两人在他面前表现出了世间最美好的一面,然而却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在折磨他的生母与妻子。 他早已隐隐察觉到生母的死因或者没那么简单,孝庄太后在的时候,他不敢查;祖母过世,他顾念她的养育之恩,一直也不愿意去查,觉得哪有这么多阴谋呢,或许他的生母就是因病早逝,可是现在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 玄烨起身,一句话也没说就匆匆离开,承乾宫的一众宫人们都来不及恭送他。 紫檀给乐盈端了一杯茶过来,问道:“皇上怎么才来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而且走的时候脸色可不算好看。 乐盈安慰她,“没事,皇上没生我的气,他脸色不好看另有原因。不过这些日子可能皇上不会来承乾宫了,大概也不会召我去乾清宫。” 她今日间接撕开了玄烨心里构建的假像,他要花时间来想明白该怎么办。两条路,第一,装糊涂到底,继续不闻不问,以前怎么过,现在怎么过,孝庄太后与苏麻喇姑仍旧是他最亲近的长辈;第二,查清楚当年的事情真相,然后,然后乐盈也不知道他m.lz1915.cOM